引起内城大人物的注意?
洛英这句充满了无限憧憬和希望的话语,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了刘民的耳膜,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
他现在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注意”!尤其是来自内城的注意!
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刺探风火坊机密的事情败露,都不需要铁家动手,风火坊内城那些“大人物”,会用最残忍的手段让自己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洛英口中这个充满希望的未来,此刻听来,无异于一步步走向断头台的催命符。
“刘大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洛英的脸上还挂着不谙世事的纯真笑容,她看着刘民瞬间煞白的脸,有些担忧地问道,“是……是受伤了吗?”
“没……没事。”刘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赶路有些乏了。”
他不敢再看洛英那双清澈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眼睛。那份纯粹,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的肮脏、卑微与绝望。他只能将目光投向店铺之内。
就在他们说话这短短片刻,又有三三两两的修士走进了“回春堂”。他们大多衣着朴素,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显然都是和他一样的外城底层修士。有人是来出售自己在外搏命得来的低阶药草,也有人是来求购疗伤或是辅助修炼的丹药。
一名身材壮硕的汉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几块灵石,在柜台上数了又数,换走了一瓶最基础的小聚气丹。他脸上那肉痛与欣喜交织的表情,刘民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他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而现在,洛英正在熟练地与另一名兜售药草的修士讨价还价,清脆的灵石碰撞声不时响起。这声音,本该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此刻落在刘民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他默默在心里计算着。一瓶三炼丹的成本不到两三块灵石,售价却能达到八块,利润翻了近三倍。而其他的普通丹药利润虽薄,但走量极大。时不时还有人来出售药材,这又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样算下来,刨去所有成本,这家小小的“回春堂”,一天能为他带来的纯利润,恐怕真的有二三十块下品灵石打底!
一个月就是近千块下品灵石!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外城修士眼红到发狂的数字。有了这笔钱,他可以购买更好的法器,更强的功法,更多的保命丹药。他的实力将飞速提升,他可以在这吃人的坊市里,活得更像一个人!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可笑的前提上——他能活下去。
这些叮当作响的灵石,能让铁家放弃把他当成炮灰吗?能让风火坊在发现他是奸细后,对他网开一面吗?
不能。
这些他曾经梦寐以求的财富,此刻就像一堆冰冷的石头,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像一根根绳索,将他和这个巨大的漩涡捆得更紧了。
“主人,您回来了。”
就在刘民心神恍惚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是洛山,那个沉默寡言但心思缜密的男人。他不知何时从后院走了出来,对着刘民恭敬地躬了躬身。
“嗯。”刘民点了点头。
“主人,您看起来有些疲惫。”洛山目光扫过刘民身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污,以及他那灰败的脸色,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后院已经备好了热水和茶,请随我来。”
他没有多问,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引路。
刘民跟着洛山,穿过店铺,来到后面的小院。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角落里还开辟出了一小块药圃,种着些常见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刘民那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稍稍有了一丝松弛。
洛山将他引到院中的石桌旁,很快便端上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
“让你们办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刘民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却没有喝,只是用杯口氤氲的热气暖着自己冰凉的手,开口询问。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是他身为“主人”的威严,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主人放心,都已备妥。”洛山没有丝毫犹豫,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看起来颇为老旧的储物袋,双手奉上,“您要的丹方,我托了以前在黑市认识的门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绝对可靠。里面所需的几十种药材,年份和品相也都按您的要求备齐了,一样不差。”
刘民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个储物袋。神识探入其中,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玉简,以及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大量药材。
他没有立刻查看玉简,但心中却掀起了一丝波澜。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另一条路,一条隐藏在“回春堂”之下的,真正的底牌。
这张丹方,并非疗伤丹,也非增进修为的丹药,而是一种名为“龟息散”的偏门丹药。服用之后,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彻底收敛全身气息,模仿假死之状,连神识都难以探查。是他准备用来金蝉脱壳、摆脱控制的最后手段。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最近,可遇到什么麻烦事吗?”刘民将储物袋收入怀中,再度开口询问。
洛山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回主人,一切都还算顺利。只是……咱们的生意太好,尤其是三炼丹,已经引起了一些同行的注意。有几家丹药铺子的人,明里暗里来打探过几次,想知道我们的丹药来源。”
“都被我按您事先吩咐的,用‘偶然得到一位前辈传承’的借口搪塞过去了。他们暂时没再纠缠,但恐怕……只是暂时的。”
果然如此。
刘民心中冷笑。在这外城,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自己这“回春堂”异军突起,不动别人的蛋糕是不可能的。
他沉默了片刻。
之前,他一直让洛英三人在外人面前扮演店铺的真正主人,自己则隐于幕后,就是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怕被陈家的人发现自己有这份产业,从而对自己更加猜忌。
可现在……
躲?藏?还有意义吗?
自己连分身术这种最大的秘密都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区区一个外城店铺,对方若是有心想查,恐怕早就把自己的底细摸了个干净。自己这番自作聪明的隐藏,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与其像只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等着别人来捏死,倒不如……把这枚棋子,真正地摆到明面上来!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
既然铁家要他去送死,把他当成试探风火坊的炮灰,那他这个“炮灰”,总得有点炮灰的价值!一个一无所有的散修,和一个拥有一家日进斗金店铺的“人才”,在铁家眼中的分量,绝不一样!
他需要展现出更大的利用价值,才能换取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才能在那夹缝之中,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刘民眼中的颓然和死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
“洛山。”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从今天起,不必再隐藏我的身份。若再有人问起,就说这‘回春堂’,是我刘民的产业。”
洛山闻言,猛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担忧:“主人,这……这么做,会不会太招摇了?恐怕会引来……”
“无妨。”刘民打断了他,眼神冰冷得像万年玄冰,“有些麻烦,不是躲就能躲得掉的。既然躲不掉,那就让它来。”
他站起身,一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凶悍之气,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不仅如此,从明天开始,扩大收购药材的规模,有多少收多少!另外,再放话出去,就说我们回春堂,高价求购各类妖兽材料,品阶越高,价格越好!”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公开身份,他还要把“回春堂”这块招牌,彻底打响!打得越响越好!
洛山看着此刻的刘民,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疯狂和决绝。但他没有再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是,主人!我明白了!”
然而,就在刘民刚刚下达完命令,心中那股绝境求生的狠劲被彻底激发出来的瞬间。
第348章 我就是回春堂的主人
院中的风,似乎也因为刘民那句话而变得滞涩起来。
洛山眼中的震惊还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次的忧虑和不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劝说些什么,但在接触到刘民那双仿佛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眸子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主人身上见过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谨慎、隐忍,也不是被追杀时的惊惶,而是一种将自己的一切都押上赌桌,准备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疯狂与决绝。
“主人,我……”
“按我说的做。”刘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洛山的心湖,“从明天起,‘回春堂’就是我刘民的产业。这个名字,要让外城每一个想买丹药、想卖材料的修士,都第一个想到!”
他要的,已经不仅仅是赚钱了。他要的是“名气”,是“分量”!
一个藏在阴沟里的棋子,随时可以被丢弃。但一个摆在棋盘上,能搅动风云、能创造巨大价值的棋子,执棋者在落子之前,总要多掂量掂量。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把自己从一颗不值钱的石子,变成一块烫手的黄金!
看着洛山领命退下,去准备明日扩大经营事宜的背影,刘民缓缓坐回石桌旁,端起了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水。
茶水入喉,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让他混乱滚烫的思绪,有了一丝难得的清明。
他为何要如此疯狂地敛财?仅仅是为了活得更像个人吗?
不全是。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些日子在风火坊内的所见所闻。那些高高在上的内城修士自不必说,就连同为铁家棋子的叶、陈两家,那些资质平平的普通家族子弟,每一个月的月俸,都有足足十块下品灵石!
十块灵石!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稳稳到手!
而那些被家族势力聘请来的客卿,无论是护卫还是丹师,身份稍高一些的,月俸更是高达五十,甚至一百块灵石!
那是什么概念?那是他刘民过去在野外搏杀数月,九死一生都未必能攒下的财富。而对那些人来说,只是一个月的收入。
巨大的差距,如同血淋淋的现实,无时无刻不在鞭挞着他的神经。
他凭什么就要当那个任人宰割的炮灰?凭什么就要在最底层挣扎求生?
就凭他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吗?
不!他不认命!
“回春堂……”刘民的指节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这家店,就是他的靠山!是他逆天改命的唯一希望!
他很清楚,自己的生意能如此火爆,靠的不是那些普通的疗伤丹药,而是“三炼丹”。
他并没有将自己真正压箱底的“回春丹”拿出来销售。
尤其是在铁愉秋下达了那个死亡任务之后,他更是将“回春丹”的供给完全切断,连洛英三人都没再给过。
相比之下,“三炼丹”就完美得多。它的效果比市面上同阶的丹药弱上一筹,但又没有弱到逆天的地步。价格上,一瓶八块灵石,对于那些常年在刀口舔血的外城修士而言,咬咬牙也能接受。
既能保证足够的利润,又不会显得过分扎眼,像一条悄悄吸血的蚂蟥,在不知不觉中壮大自己。
而这其中最大的秘密,便是成本。
“成本……”刘民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在外人看来,尤其是那些同样经营丹药铺的同行眼中,他这“三炼丹”所需的几十种灵草,每一种都价值不菲。再加上炼制时的损耗,一瓶丹药的成本价,恐怕就要去到五六块灵石。卖八块,赚的只是辛苦钱,合情合理。
这也是他让洛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大张旗鼓、高价收购各种灵药的原因。
就是要制造出一种“原料稀缺、成本高昂”的假象,误导所有人。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这“三炼丹”的真正成本,近乎于无!
它的核心药引,根本不是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灵草。
而这个世界最荒谬,也最让刘民感到庆幸的一点便是——修仙者,对凡俗之物,不屑一顾。
在他们眼中,黄金、白银,这些凡人视若性命的东西,与泥土何异?杀几个为富不仁的凡人匪盗,就能轻易获得万贯家财。这种凡人都能做到的事情,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连想都不会去想。
这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价值壁垒。
刘民完全可以用一块灵石,在修仙者的黑市换取海量的金银,再让洛英三人用这些金银,在凡俗世界中,轻而易举地收购到足以炼制成数十上百颗“三炼丹”的原材料。
这个秘密,才是“回春堂”真正的根基!才是他敢于将自己推到台前的底气所在!
只要这个秘密不被揭穿,他的财富,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源源不断地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