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坊市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刘民拖着疲惫但已无大碍的身体,回到了自己那间小院当中。
偏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缺了角的木桌,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宛如一个挣扎的鬼魅。
他走到墙角的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那张脸。
头发凌乱,脸上、脖子上布满了刚刚愈合的暗红色血痂,那件青布衣衫更是被划得千疮百孔,如同乞丐的破布。
这副狼狈的模样,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陌生。
然而,与这狼狈外表截然相反的,是他胸中那颗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回想起王寿那柄化整为零的飞剑,回想起那漫天针雨带来的无力与绝望,也回想起那颗“回春丹”入口后,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的神奇景象。
危险与机遇,死亡与新生,屈辱与力量……这些矛盾的感受,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心中反复冲刷、激荡。
“比起在铁家暗无天日的矿洞里,像牲口一样数着日子等死,现在……现在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啊!”
刘民低声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是的,自从逃出铁家,他的运气似乎好得有些不可思议。
先是侥幸得到那几门基础法术,让他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接着又从那对倒霉的散修兄弟身上,获得了两门威力不俗的阵法,极大增强了他的保命和阴人手段;而现在,他更是即将从王寿那个性格多变喜怒无常的疯子手里,学到那种闻所未闻、堪称艺术品的炼器之术!
每一次机遇,都伴随着致命的凶险。但每一次从凶险中爬出来,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脱胎换骨般地变强了。
这种感觉,让人上瘾。
当然,他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目前的窘境。
他盘膝坐下,尝试着运转体内刚刚恢复不久的灵力,意图施展分身术。
灵力在经脉中流转,按照特定的法门汇聚,然而,当那股灵力即将离体成型时,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瞬间溃散。
一连试了十几次,皆是如此。丹田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近三成,却连一个模糊的影子都没能凝聚出来。
终于,在第十三次尝试时,一团微弱的灵光从他体内分离,在身旁勉强凝聚成一个五官模糊、身形飘忽的虚影。
“成功了?”刘民心中一喜。
可这喜悦仅仅维持了片刻,那分身便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风中残烛。
刘民拼命地输送灵力维持,却依旧无法阻止它的消散。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仅仅维持了不到三十个呼吸的时间,那好不容易凝聚出的分身,便彻底化为了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
“还是不行……”刘民颓然地垂下头,脸色有些发白。
这分身术的灵力消耗实在太大了,以他现在的灵力总量,就算成功施展,也顶多是制造一个几乎没有战斗力、持续时间短得可怜的靶子。
别说用来对敌了,就连用它来吸引注意力,为自己争取逃跑时间都显得捉襟见肘。
这是一个鸡肋,至少在目前是。
“保命的手段,还是不够。”
刘民眼神一凝,不再去想那不切实际的分身术。
他想到了王寿那不长眼睛的飞剑,想到了那疯子残酷的笑容。
明天的“教学”,只会比今天更加凶险。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程度地提升自己的生存能力!
他心念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几样东西。
这些,都是他之前用于修炼《龙象功》的辅助材料。
《龙象功》作为一门武林绝学。
根据功法记载,一旦修炼到第二十一层的巅峰境界,便能以内息催动气血,在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罡气护体”!
那罡气虽不如灵气护罩那般显眼,却另有妙用。
“就是它了!”刘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将所有药材投入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中,注入清水,然后双手掐诀,一团火焰自掌心升腾而起,开始熬煮这桶药液。
很快,一股混杂着草木清香和血肉腥臊的刺鼻气味,在石屋中弥漫开来。
在等待药液熬成的间隙,刘民闭上双目,开始调息,并尝试着对体内灵力进行新一轮的淬炼。
自从尝到了灵力精纯之后带来的甜头——无论是法术威力,还是灵力持久,都有了质的飞跃——他就对这种修行方式产生了一种近乎偏执的追求。
他渴望那种将每一丝灵力都打磨到极致的掌控感。
然而,当他调动起一股灵力,按照秘法开始压缩、提纯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嘶——”
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从他经脉深处传来!
那感觉,不像是被重击,更像是有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在他的经脉内壁上狠狠地刮过!
刘民脸色一变,立刻停止了功法运转。他沉下心神,仔细内视,很快便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他的经脉……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经过数次提纯,他的灵力已经变得无比凝练、沉重,在经脉中运转时,对经脉壁垒的冲击力远非寻常炼气期修士可比。
之前还不明显,但现在,随着他修为的提升和灵力品质的再度精进,这个问题终于彻底暴露了出来。
他现在的经脉,就像一条狭窄的河道,却要承载汹涌澎湃的江河之水。
每一次灵力的奔腾,都是对河岸的一次疯狂冲刷。
再这样下去,别说继续提纯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他的经脉就会在一次全力施法中,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寸寸断裂!
那后果,比死还可怕。
“麻烦了……”刘民轻叹一口气,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知道,想要解决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只有一个办法——拓展经脉,提升根骨资质。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通常只有传说中那些天材地宝,或是……洗髓丹!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盘旋了一瞬,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想得再多也无用,眼下,还是先走好脚下的路。
“哗啦——”
他脱去破烂的衣衫,露出精壮而布满血痂的上身,一步跨入了那已经熬煮成墨绿色的滚烫药液之中。
难以言喻的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刺扎他的皮肤。
刘民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开始运转《龙象功》的心法。
木桶中,药力化作一丝丝肉眼难见的细流,顺着他全身的毛孔钻入体内,修复着他受损的肌肉,强化着他的筋骨。
在肉体被锤炼的剧痛与舒爽中,他的神智却异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