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最后的怒吼,是他生命中最癫狂,也是最响亮的一声嘶嚎。
那柄鬼头大刀裹挟着他全部的灵力和玉石俱焚的决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斩向刘民的天灵盖。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头颅爆裂,红白之物四溅的血腥场面!
然而,就在他的刀锋距离刘民头皮不足半寸的刹那,另一股更加蛮横、更加霸道的死亡气息,已经先一步降临在他的胸膛!
“噗——嗤啦!”
那不是利器入肉的闷响,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仿佛布帛被蛮力硬生生撕裂开来的声音!
刀疤脸的独眼猛地凸了出来,眼球上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头发疯的犀牛狠狠撞上,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瞬间摧毁了他的护体灵气,撕裂了他的皮肉,撞碎了他的胸骨!
他低下头,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到了此生最为惊悚的一幕。
一只拳头。
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清瘦的拳头,正从他的前胸,硬生生贯穿到了他的后背!
拳锋的边缘,萦绕着一层薄薄的、几乎透明的淡白色光芒,正是这层光芒,如同无坚不摧的利刃,将他引以为傲的横练筋骨搅得粉碎!
鲜血和内脏的碎片,顺着拳头与血肉的缝隙,汩汩流出,将他胸前的衣襟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怎……怎么……可能……”
刀疤脸的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嗬嗬声,他想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像纸糊的一样脆弱。
也就在这一瞬,他那拼尽全力的一刀,终于落下了。
“铛——!”
一声清脆得近乎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谷!
预想中脑浆迸裂的场景并未出现,取而代的,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顺着刀柄疯狂地涌入他的手臂!
刀疤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柄灌注了灵力、足以劈开岩石的鬼头大刀,在砍中对方脑袋的瞬间,就像一块脆弱的玻璃撞上了万年玄铁!
火星四溅!
“咔嚓……咔嚓嚓!”
密集的龟裂声中,坚硬的刀身从与刘民头皮接触的那一点开始,寸寸崩碎!
无数金属碎片向四周爆射开来!
“哎呀!”
刀疤脸下意识地痛呼一声,这声音里既有被这诡异场面吓破胆的惊骇,也夹杂着一丝真实的疼痛——一块锋利的刀刃碎片,好巧不巧地旋转着扎进了他的肩膀,带起一小簇血花。
可这点皮肉伤,与胸口那致命的贯穿伤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剧痛与海量的失血,如同潮水般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迅速变得冰冷、麻木,握着刀柄的手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哐当”一声,那只剩下半截的刀柄掉落在地。
他想要反击,哪怕是临死前再给对方一拳,可身体却像是不再属于自己,连抬起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清秀的脸庞。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没有因为挡下致命一击的庆幸,没有因为重创敌人的喜悦,甚至没有一丝杀戮的快感。有的,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的审视。
那眼神,就好像一个高贵的主人,在俯视着一只趴在地上、苟延残喘、浑身沾满污泥的流浪狗。
不,甚至连狗都不如。
更像是看着路边一块碍眼的、令人厌恶的垃圾。
随即,他看到刘民的左手缓缓抬起,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轻轻按在了他的胸口。
“滚开。”
冰冷的两个字,像是最后的判决。
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刀疤脸壮硕的身躯,便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般,被轻易地推了出去。
失重感。
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他看到了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看到了两侧飞速倒退的峭壁,看到了那几个已经吓傻了的同伴,看到了那对正用一种混合着敬畏与恐惧的眼神望着这边的兄弟。
“轰隆!”
后背重重地撞击在远处的山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破碎的内脏彻底化为一滩肉泥。
两耳中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嗡鸣,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最终化为一片无尽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决计活不成了。
原来,踢到铁板……是这种感觉。
悔恨,如同最苦涩的毒药,在他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彻底淹没了他。
“扑通。”
刀疤脸的尸体,顺着山壁滑落在地,再无声息。
山谷内,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民静静地站在原地,缓缓抬起自己那只贯穿了敌人胸膛的右手。
猩红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手腕猛地一甩!
“唰!”
大片的血液被甩了出去,在干燥的地面上溅开一朵朵妖异的血花。
做完这一切,他心念一动,体表那层薄如蝉翼的淡白色灵气护罩,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悄然散去。
失去了护罩的支撑,那些还沾染在拳头表面的血水,尽数滑落,滴在尘土里,很快便渗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从头到尾,他的身上,未曾沾染一丝血污。
他抬起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缓缓扫过全场。
洛山和洛河兄弟二人,正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连呼吸都忘了。
一拳贯体!一刀碎裂!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炼气期修士战斗的认知!
最后,刘民的目光,落在了幸存的两个劫修身上。
一名劫修,此刻正瘫软在地上,两股战战,裤裆处一片湿濡,散发着难闻的骚臭味。
他看到刘民的目光望过来,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饶……饶命!前辈饶命啊!”
他再也承受不住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涕泪横流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小的该死!
求前辈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小的愿为奴为仆,做牛做马,只求活命啊!”
他的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咚咚”声,很快便磕破了皮,鲜血直流,但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在疯狂地磕头求饶。
刘民看着他这副丑态,眼神中依旧没有半分怜悯。
他缓缓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最后一名劫修走去。
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山谷中,如同死神的催命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