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血腥与焦糊的气息,吹过这片狼藉的山林。
方才还充斥着咆哮、惨叫与法术轰鸣的战场,此刻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慌。地面上,已经看不见一具完整的尸体,只有被迷仙石那七彩光针风暴洞穿的血肉与骨骼碎片,混合着泥土,铺了厚厚一层,宛如人间炼狱。
刘民站在这一片血腥的中央,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几分。
他胸口微微起伏,强行压下因灵力剧烈消耗而翻涌的气血。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战场,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神识却早已如同最精密的蛛网,铺散开来,将每一个角落的战利品都牢牢锁定。
他单手一招,散落在各处的储物袋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化作一道道流光,尽数飞入他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便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他的心,没有因为这场酣畅淋漓的屠杀而有半分喜悦,反而沉得像是灌了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看似毁天灭地的一击,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催动迷仙石,在一瞬间就抽空了他丹田内超过三成的灵力!
这是一种近乎被榨干的虚弱感,经脉中奔流不息的灵力长河,此刻变得像是即将干涸的溪流。
加上之前连番使用符箓与法术,他体内的灵力,已然不足五成。
用一半的灵力,换取了这些别离煞帮修士的性命。
这笔账,从战损比来看,血赚不亏。
但刘民的盘算,从来不止于眼前。他之所以不惜代价,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就是因为在他神识的感知中,那三根由信号弹引来的“钢针”,已经越来越近了!
持久战,消耗战,对他而言,就是死路一条!
他必须在对方合围之前,将这些杂鱼清理干净,为自己争取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主动权。
而现在,他做到了。可代价,便是将自己推入了一个灵力不济的危险境地。
“来了。”
刘民猛地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穿透重重夜幕,死死地盯住了西北方向的密林。
他的神识感知中,那三股强大而内敛的气息,已经停止了高速移动,显然是抵达了战场的外围。
他们没有立刻现身,像三头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动手前,要先观察猎物,评估猎场的环境。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冲杀,更让人感到压抑。
山林间的风,似乎也停了。空气凝固,杀机在无声中酝酿、攀升。
三息之后。
“嗖!嗖!嗖!”
三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战场的边缘,成品字形,将刘民隐隐包围在内。
为首之人,是一名身材瘦削,穿着灰色劲装的中年修士。
他长着一个极为醒目的鹰钩鼻,双眼狭长,开合之间,精光四射,宛如黑夜中的隼。
他的气息在三人之中最为深沉,赫然是炼气二层的修为!
另外两人,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横肉,眼神凶悍;另一个则是个子不高,留着山羊胡,眼神阴冷,如同毒蛇。
这两人,也皆是炼气一层的修为,但他们身上那股灵力波动的凝实程度,远非方才那些被刘民斩杀的乌合之众可比!
这,才是别离煞帮真正的精锐!
鹰钩鼻修士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满地的碎肉与血泊之上。
他只是扫了一眼,瞳孔便骤然一缩。紧接着,当他看到那被无数光针洞穿,死不瞑目地钉在树干上的横肉头领时,他那张本就阴沉的脸,瞬间黑得如同锅底!
“老三!”
那铁塔般的壮汉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自己兄弟那凄惨的死状,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吹得地上的碎叶血沫四散飞扬。
“阁下是谁……好大的手笔!”那山羊胡修士的声音则尖细而阴冷,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忌惮。
鹰钩鼻修士没有理会同伴,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终于落在了场中唯一站着的刘民身上。
他的眼神,像是两柄淬了剧毒的刀子,仿佛要将刘民从里到外刮一遍。
“炼气一层巅峰?……是你,杀了他们所有人?”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刘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调整着呼吸,体内的《苍月宝典》功法悄然运转,尽可能地恢复着一丝一毫的灵力。
面对三名强敌,任何一句废话,都是在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他的沉默,在鹰钩鼻修士看来,却是赤裸裸的蔑视!
“好!好一个狂妄的小子!”
鹰钩鼻修士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不管你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也不管你背后站着谁,敢动我别离煞帮的人,尤其是在我‘鹰爪’胡厉的面前!今日,天上地下,没人救得了你!”
“小子,拿命来!”
话音未落,胡厉眼中杀机爆闪!
他甚至没有给刘民任何反应的时间,双手在胸前闪电般掐了几个法诀,对着刘民隔空一挥!
“咻!咻!”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芒。
两道只有尺许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形如弯月的能量光刃,凭空出现!
它们在空中划过两道刁钻的弧线,一左一右,封死了刘民所有的闪避路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奔他的胸口与丹田要害!
刘民的眼神一凝。
来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两道月刃之中蕴含的灵力波动,虽然凌厉,但强度似乎并不比之前那横肉头领拼死一击的刀芒强上多少。
他心中飞速估算,自己体表那层由金光符箓残余能量和自身灵力混合而成的护罩,虽然在之前的集火中变得黯淡,但抵挡下这种程度的攻击,应该绰绰有余!
一念至此,刘民心中瞬间有了决断。硬抗下来,然后……反击!
他没有选择后退,而是不闪不避,左手一翻,一柄剑身赤红的长剑,已然出现在手中!
三阳剑!
他体内的灵力开始向着三阳剑中汇聚,准备在挡下攻击的瞬间,就发动雷霆一击!
然而,就在那两道灰黑色的月刃,即将触碰到他体表那层淡淡的白色光罩的瞬间——异变陡生!
“滋啦——”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也没有灵力碰撞时激荡开来的涟… “滋啦——”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也没有灵力碰撞时激荡开来的涟漪。
那两道诡异的灰黑色月刃,在接触到刘民体表那层离体半尺的灵气护罩的瞬间,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泼在烙铁上的声响!
紧接着,让刘民亡魂大冒的一幕发生了!
他那层足以抵挡寻常法器全力一击的灵气护罩,在接触到灰黑月刃的地方,竟然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就迅速地消融、瓦解、凭空消失!
那灰黑色的月刃,就像是烧红的刀子切入牛油,轻而易举地融穿了他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腐蚀!?消解!?
这是什么诡异的法术!
刘民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他脑中一片空白,之前所有的盘算、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被彻底打乱!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完了!
护罩被破,两道月刃近在咫尺,他现在想要重新激发一张金光符箓,已经完全来不及!那短暂的激发时间,在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地笼罩在他的头顶!
电光石火之间,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给我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绪,刘民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低吼。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丹田内那本就所剩不多的灵力,在这一瞬间被他压榨到了极限,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了他手中的三阳剑!
“嗡——!!!”
三阳剑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剑身之上,那三道阳炎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赤红色光芒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股灼热的、凝练如实质的熊熊烈焰,自剑身上轰然升腾,将他整个人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就在那两道灰黑色的月刃即将洞穿他胸膛的刹那,刘民双手持剑,用尽全身力气,自下而上,狠狠地撩了上去!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终于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炸响!
三阳剑那燃烧着烈焰的剑身,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两道致命的月刃!
火星四溅!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伴随着一种阴冷、粘稠、仿佛要将一切都腐蚀殆尽的诡异能量,顺着剑身疯狂地传递而来!
刘民只觉得双臂一麻,虎口巨震,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三阳剑上的烈焰,在接触到那股灰黑能量的瞬间,竟也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噗!”
他再也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虽然狼狈不堪,但他终究是……挡下来了!
刘民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凝重。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三阳剑,只见被月刃斩中的剑身上,竟然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灰黑色印记,一股阴冷的腐蚀性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缓缓侵蚀着剑身上的灵光。
好霸道的法术!
而在他对面,那鹰钩鼻修士胡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这无往不利的“煞气斩”,竟然会被一个区区练气一层的修士,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正面挡下。
但这份惊讶,很快便被更加森然的杀意所取代。
“有几分本事,难怪老三他们会栽在你手里。”胡厉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不过,游戏到此为止了。
你已经耗尽了灵力,连法器都被我的‘蚀骨阴气’所污,我倒要看看,你还拿什么来挡!”
“老四,老五!”他头也不回地发号施令,“一起上,别让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我要活的,我要一寸寸敲碎他的骨头,搜出他身上的秘密!”
“是,大哥!”
那铁塔壮汉与山羊胡修士同时应声,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光芒。
三股强大的杀意,如同三座大山,从三个方向,向着灵力枯竭、身受内伤的刘民,重重地压了过来。
山林间的风,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