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舍里女生们兴奋雀跃的氛围截然不同，江辰回到男生宿舍时，面对的是一场早已酝酿好的“三堂会审”。
他刚推开宿舍门，原本歪在椅子上打游戏的李铭瞬间丢开手机，一个箭步冲上来堵在门口，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而张恒则抱着胳膊，像一尊门神般靠在他的书桌旁，眼神里充满了“你最好老实交代”的审视。
“回来了？”李铭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故作深沉地上下打量着江辰，“啧啧，满面春风，眼角含春，江辰同学，你很不正常啊。”
江辰瞥了他一眼，脸上那抹在楼下尚未完全褪去的柔和瞬间收敛，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清冷。他没接话，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桌，准备放下东西。
“别装傻充愣啊，辰哥！”张恒一个大步跨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江辰肩膀上，力道不小，“朋友圈怎么回事？‘我的光’？@暖暖学妹？你什么时候学会发这种……这种肉麻兮兮的东西了？快说，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江辰肩膀微沉，卸掉张恒的力道，语气平淡无波：“如你所见。”
“什么叫如我所见？！”李铭凑到他面前，手指夸张地指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引爆了无数群聊的朋友圈，“这是你江辰能发出来的内容？你上次发私人朋友圈还是上次！而且这条……这条简直是在往全校单身狗嘴里硬塞狗粮啊！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林暖暖学妹，真的……成了？”
江辰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背靠着书桌，面对两位目光灼灼的室友。寝室的顶光从他上方打下，让他挺拔的身形在地面投下一道清晰的影子。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李铭和张恒以为他又要用沉默蒙混过关时，他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但其中的肯定意味不言而喻。
“我靠！真的成了！”张恒猛地一拍大腿，比自己赢了球赛还激动，“可以啊辰哥！不声不响就把我们软萌可爱的暖暖学妹拿下了！快，老实交代，怎么表白的？是不是在烟花下面？论坛上照片都传疯了，说你抱着人家不撒手！”
李铭也兴奋地搓着手：“细节！我们要听细节！是谁先开的口？怎么亲上的？感觉怎么样？我们A大物理系的高岭之花，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模样？”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炮弹般砸过来，带着男生之间特有的直白和好奇。江辰微微蹙了下眉，显然不太适应这种被围着追问私密情感的状况。他抬手，用指节顶了顶眉心，试图驱散那点不自在。
“没怎样。”他试图轻描淡写。
“不可能！”李铭立刻反驳，“没怎样你能发那种朋友圈？你没看下面评论都炸成什么样了？连咱们系那个从来不八卦的王教授都点了赞！你这叫‘没怎样’？”
张恒也帮腔：“就是！辰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了嫂子这么大的喜事，还想瞒着兄弟们？赶紧的，坦白从宽！”
江辰看着眼前两位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室友，知道今晚若不说点什么，怕是难以脱身。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桥栏边，林暖暖泪眼婆娑却用力点头的模样，还有唇上那柔软温热的触感……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语气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但若仔细分辨，却能听出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以往的温和。
“就是……表白了。”他言简意赅。
“然后呢？”李铭紧追不舍。
“她同意了。”
“再然后呢？”张恒眼睛发光，“就亲了？”
江辰：“……”
他的沉默在这种语境下，无异于默认。
“嗷——！”李铭发出一声怪叫，用力捶了一下张恒的肩膀，“我就知道！照片上那角度，那距离，绝对是在接吻！江辰你小子可以啊！平时看着冷冰冰的，下手这么快准狠！”
张恒也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啊辰哥！总算开窍了！以后就不是孤家寡人了，有人管着咯！”
面对室友们善意的调侃和打趣，江辰有些无奈，但心底深处，却并未感到反感，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被分享喜悦的暖意。他以前从不觉得恋爱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甚至认为那会分散精力，影响效率。但此刻，听着李铭和张恒闹腾的声音，想着林暖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
“不过说真的，辰哥，”李铭闹够了，稍微正经了些，推了推眼镜，“你这官宣搞得阵仗够大的，现在估计全校都知道物理系之光名草有主了。打算以后怎么办？天天跟小嫂子一起上自习，食堂互相喂饭？”
江辰眉头又蹙了起来，似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有些……幼稚。“正常相处。”
“得，算我没问。”李铭翻了个白眼，“就您老这‘正常相处’的标准，估计也跟别人不一样。不过哥们儿提醒你啊，谈恋爱跟做实验不一样，不是设定好参数就能得出理想结果。得多沟通，多陪伴，女孩子心思细，你得注意点。”
张恒也点头附和：“铭子这话在理。暖暖学妹一看就是需要细心呵护的，你可别老是板着你那张冰山脸，把人吓跑了。”
江辰听着他们的话，没有反驳，只是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想起林暖暖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的样子，想起她依赖地环住他腰身的手臂……保护她，对她好，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需要刻意学习。但“沟通”和“注意心思”……这确实是他之前未曾深入考虑的领域。
他点了点头，算是将室友的话听了进去。
“行了行了，审问暂告一段落。”李铭大手一挥，重新瘫回自己的椅子，拿起手机，“我得赶紧在论坛cp帖里宣布这个官方好消息，咱们‘辰暖’党今天过大年了！”
张恒也笑着拿出手机：“我得跟苏晓通个气，她们宿舍估计也炸锅了。”
寝室内重新恢复了喧闹，只是话题的中心，依旧围绕着刚刚脱单的江辰。江辰没有再参与讨论，他走到窗边，拿出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他和林暖暖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她发来的那个小兔子晚安表情包。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点开输入框。
【Jc：明天想吃什么？】
消息发送成功，他等待着回复。窗外，是沉寂的校园和稀疏的星光，但与以往独自面对这片夜色时不同，此刻他心中装着一个人，一份刚刚确定的关系，以及一种对明日早餐的、前所未有的期待。
然而，在这片初尝恋爱的微妙喜悦之下，一丝理性的考量也悄然浮上心头。李铭的话不无道理，公开关系意味着更多的关注，也意味着……可能需要面对一些之前无需在意的事情。比如，实验室里苏晴偶尔投来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他之前可以完全无视，但现在，似乎需要重新界定一下相处的边界。
就在这时，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暖暖：都可以呀！你决定就好~ [小兔子转圈.jpg]】
看着那个活泼的表情包，江辰眼底的些许思量被温柔取代。他快速回复：
【Jc：好。七点半，三食堂门口。】
【暖暖：嗯嗯！准时到！[小兔子oK.jpg]】
放下手机，江辰嘴角那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再次浮现。或许，恋爱这门比量子力学更复杂的课题，他需要，也愿意花些时间去好好修习。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课题的难度，可能会远超他的预期。就在他规划着明天早餐的菜单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条来自“苏晴”的微信消息，内容与学术讨论无关，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苏晴：恭喜。】
这条看似平常的祝福，在此时出现，却莫名地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