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还抓着沈倾寒的手，眼前却突然变了。
她们到了一个白色房间。四周都是墙，没有门，也没有窗。地面是透明的，能看见下面一层又一层的小屋子，每个里面都躺着一个人，闭着眼睛，身上连着管子。那些人长得一模一样，像睡着了。
她松开手，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刚才在星图裂缝里，那滴血落下的地方还在发烫。她没说话，只是拉下袖子，盖住了手腕。
房间中间的平台动了。一块金属板慢慢升起，上面躺着一个少年。他坐起来的动作很慢，像是第一次用身体。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很白。脖子左边有一道深色的印子，像条形码。
江晚盯着他。
少年转头看她，眨了一下眼。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一开始没什么神，后来慢慢看清了，映出她的脸。
“你是……”他开口，声音有点哑，“谁？”
江晚没回答。她从怀里拿出一本旧书，封面破了，边角也卷了起来。她走过去，抬手就把书拍在他脸上。
书页自己翻动。一道光射出来，在空中出现几行字：
【实验体编号：128】
【基因模板：沈昭】
【情感模块：缺失】
【状态：激活中】
少年伸手碰了碰那道光，手指抖了一下。
“我不是128。”他说，“我是刚醒的。”
江晚看着他。这双眼睛不像是装的。那种迷茫不是能演出来的，只有刚醒来的人才会这样。
但她不信。
她记得沈昭。那个笑着把刀递给陆曼的男人，那个站在火场外说“妹妹烧死也好”的哥哥。她也记得沈倾寒怎么把他关进铁屋，锁链缠满四肢，嘴里塞布条，三天才放一次。
这个人，和沈昭长得很像。可再像，也不是人。
少年忽然抬头：“我能感觉到心跳。不是我的，是下面那些人的。他们都在做梦，梦到同一个地方……有雪，有灯，还有人在哭。”
江晚没动。
“我也想做梦。”他低声说，“可我进不去。我什么感觉都没有，除了现在——看到你站在这里，我心里有点东西在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说完，眼角流下一滴水。
不是汗，不是油，是眼泪。
江晚终于往前走了一步。她从袖子里拿出两支针剂。一支是金色的，一支是黑色的。
她把金色的收起来，拿着黑色那支。
少年看着她：“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她说，“我只是做该做的事。”
“可我想爱。”他声音变小了，“我想知道被人抱一下是什么感觉。想听谁对我说一句‘你没事了’。哪怕骗我，我也想信。”
江晚停了一下。
她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靠得很近，能看到他睫毛上有湿意。
“你知道沈昭做过什么吗？”她问。
少年摇头。
“他帮陆曼下药，让我被王浩打到流产。他在姐姐坟前喝酒，说死得好。他亲口求父亲把自己改造成战斗体，拿妹妹做实验对照组。”她一字一句地说，“他不是好人。”
“可我不是他。”少年说，“我是新的。”
“你用的是他的基因。”
“但我哭了。程序不会让我哭。”
江晚很久没说话。
然后她站起来，把针扎进他脖子。
少年身体猛地一抖。皮肤开始变黑，像纸烧了一样，边缘卷起来。他没有挣扎，只是抬手摸了摸脸，又看了看指尖掉下的碎屑。
“原来……痛是这样的。”他说。
江晚没走。她站着，看着他一点点变成灰。
“谢谢。”他在最后说，“你能让我……说这句话。”
他的手垂下去，整个人化成细尘，落在平台上，不动了。
灯突然灭了。
墙上出现红色的线，弯弯曲曲，爬满了整个房间。地面裂开一条缝，下面不是地板，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底。
江晚转身，走到裂缝边。
她没有回头。
刚才那一滴泪，落在她鞋面上，还没干。她抬起脚，踩进黑暗里。
裂缝变大，像一张嘴，吞掉了整个实验室。
远处有一点光闪了闪。
不是星星，也不是信号。
是一个小房间的角落，墙上挂着一件儿童外套。颜色旧了，扣子少了一个。
江晚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