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地平线的信号灯闪了一下，很快就灭了。江晚从雪坑里爬出来，膝盖压进冻土，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她拍掉身上的雪，动作很快，没停顿。低温症带来的混乱已经过去，她的呼吸平稳，心跳正常。
沈倾寒也站了起来，站在她身后半步。风还在吹，但小了很多。她摸了摸耳朵，手指有点红，没说话。
江晚从背包里拿出声波发生器。外壳是深灰色金属，有几道划痕，按钮边缘磨坏了。这是秦川之前给她的，说能干扰大型电子设备，但她一直没用过。她低头看电亮，绿灯亮着，信号没问题。
“准备好了吗？”她问。
沈倾寒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右手轻轻搭在她左臂上。不是为了取暖，是确认位置。
江晚打开频率面板，输入一串数字。这是标准军事干扰频段，能让船失去动力，又不会爆炸。她不想杀人，只想让对方离开。
雷达屏幕亮了，一个红点正在靠近。确实是船，速度不快，方向很准，直冲这边来。没有通讯信号，也没有识别代码。
她按下启动键。
机器嗡的一声，低频震动传到手上。几秒后声音变尖，像金属摩擦。江晚皱眉，正要调功率，突然听到旁边一声闷哼。
她转头。
沈倾寒跪了下去，一只手按住太阳穴，指节发白。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错了……频率错了。”
江晚立刻关机。机器停下，四周安静下来。但她看到沈倾寒锁骨处有光在闪，那枚图腾泛出暗蓝，像电流在皮肤下跑。她的呼吸乱了，胸口起伏很快。
“怎么了？”江晚蹲下，抓住她的肩膀。
沈倾寒没回答，只是摇头。她瞳孔放大，眼神散乱，好像在听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过了几秒，她抬起手，指尖贴上江晚的胸口，按在心脏位置。
“这里。”她说，“用你的心跳。”
江晚愣住了。
沈倾寒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他们……把我改造成接收器。特定频率会激活神经链……但只有你的生物信号能中和它。否则……我会失控。”
江晚看了她两秒，然后重新打开发声器。这次她没输任何代码，而是把机器贴在自己左胸，紧贴心口。她深吸一口气，闭眼，感受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她调到手动同步模式，把传感器连到发生器输入口。屏幕上出现波动线，慢慢稳定在每分钟七十二次。
“跟着我。”她说，伸手摸了摸沈倾寒的脸，“别走远。”
沈倾寒睁眼看着她。她点点头，手指慢慢松开太阳穴。
江晚再次按下启动键。
这次声波不再是刺耳的声音，而是一种低沉的震动，像心跳的回声。发声器开始共振，震动顺着她的手臂传遍全身。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扩散，又通过机器传出去。
远处的船忽然晃了一下。
雷达上的红点开始闪，速度变慢。船体发出轻微响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驾驶舱的灯忽明忽暗，接着全灭了。
江晚没有停。
她知道还不够。对方可能还有备用系统，或者远程控制。她必须切断所有电子连接。
她加大输出功率，同时用自己的呼吸调节频率。每次呼气，声波更沉；每次吸气，共振更深。
沈倾寒的状态变了。
她不再痛苦，反而抬起头，像是在听某种熟悉的声音。她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变得柔和。锁骨处的图腾不再闪蓝光，而是变成稳定的红色，和江晚后背的纹路隐隐呼应。
“听到了……”她低声说，“你的声音。”
江晚没说话，但心跳更稳了。
声波继续传出去。周围散落的无人机残骸开始抖动，电路板爆出火花。一台坠毁的飞行器内部短路，冒出了黑烟。雪地里的几个隐蔽信号器接连烧毁，火光一闪就没了。
整片区域的电子设备全都瘫痪了。
走私船彻底失去动力，歪在冰层裂缝里，一动不动。
江晚终于松开按钮。发生器外壳烫得她差点拿不住，她把它放在雪地上降温，自己也单膝跪地，喘了几口气。
“解决了。”她说。
沈倾寒慢慢站起来，脚步还有点虚，但眼神清醒。她走到江晚面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你用了自己的生命信号。”她说，“如果频率不对，你会先崩溃。”
“我知道。”江晚抬头看她，“但我信你能跟上。”
沈倾寒低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两人靠得很近，呼吸交错。
“下次别这样。”她说，“我不让你冒这种险。”
“没有下次。”江晚说，“这只是开始。”
她站起身，看向那艘停着的船。甲板上没人，也没动静。她眯眼看，手指不自觉摸向袖口。
沈倾寒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挡在她前面。
“我去。”她说。
“不行。”江晚拉住她手腕，“你现在还不稳。”
“我能行。”
“你不准去。”
两人对视。风从侧面吹来，卷起地上的碎雪。远处的船静静趴着，像一头死掉的铁兽。
江晚松开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里面是淡紫色液体，标签已经被撕掉了。
“这是最后一关。”她说，“如果你再失控，我就给你打一针。”
沈倾寒盯着那支药剂，眼神变了。
“你留着它。”她说，“等我真疯了的时候再用。”
“你不准疯。”江晚把注射器塞进她外衣内袋，“你要一直听着我的心跳。”
沈倾寒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还带着发生器的余温。
“我一直听得见。”她说。
江晚点头，转身朝船走去。沈倾寒立刻跟上，两人并肩前进。
离船还有五十米时，江晚忽然停下。
她低头看脚边的雪。有一道痕迹，很浅，像是有人拖着重物走过。痕迹通向船底的破洞，消失在阴影里。
她蹲下，用手拨开表面的雪。
下面露出一段电线，黑色外皮被割开，铜丝露在外面。另一端连着船体的金属架。
这不是自然损坏。
有人在里面接了线路。
江晚抬头，看向船腹的破洞。黑暗深处，似乎有一点反光，像是一枚镜头，正对着她们。
她猛地拽沈倾寒后退。
“趴下！”
两人扑倒在雪地的同时，破洞里面爆出一团电火花。紧接着，整艘船的金属开始嗡鸣，声音和刚才不一样——更高，更急，让人难受。
江晚翻身压住沈倾寒，把发声器举过头顶。
机器自动感应到外部信号，屏幕疯狂跳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沈倾寒双眼失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
那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