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般的飞遁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星辰威压彻底消失。
直到体内的灵力几近枯竭,林尘才带着青禾,踉跄地落入一片奇异的区域。
这里仿佛是古神葬地的真正核心,与外围的骸骨山谷截然不同。
没有堆积如山的巨大骸骨,没有弥漫的灰黑色死寂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干净的废墟。
脚下是光滑如镜,却布满了无数细微裂痕的黑色地面。
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残留。
四周散落着一些巨大而残破的建筑基座,风格古老而蛮荒。
上面雕刻着早已无法辨认的图腾与符文,大多都已断裂、风化。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片区域中央,矗立着半截巍峨的,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构筑的巨塔。
塔身倾斜,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强行折断。
即便是这残存的半截塔身,也高达千丈,散发着一种亘古、苍凉、却又威严不屈的气息。
而在这半截巨塔的基座下方,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的洞口。
隐隐有微弱的混沌气流从中逸散出来。
林尘体内的混沌道基,在到达此地的瞬间,便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雀跃般的共鸣与震颤。
吸引他的源头,并非某件具体的物品。
而是这整个核心区域弥漫的,更加精纯凝练的混沌气息,尤其是从那塔基洞口深处传来的气息。
“这里……好奇怪。”
青禾喘息稍定,环顾四周,那双觉醒的星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星辰之力在这里几乎完全消失了,只有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气息。”
“我的星眸在这里也看得不太清晰,仿佛被一层混沌的薄纱笼罩了。”
林尘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感。
这里的环境对星辰之力极度排斥,反而对他新生的混沌道基极为亲和。
他甚至感觉,在此地修炼混沌之道,事半功倍。
“先恢复伤势。”
林尘沉声道,两人寻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巨大石柱后方,各自盘膝坐下。
林尘运转混沌道基,周围那精纯的混沌气息如同受到召唤。
丝丝缕缕地汇聚而来,融入他的体内,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肉身。
那混沌气息中蕴含的法则碎片,虽然零散,却层次极高。
不断补全着他对于混沌的认知,巩固着他刚刚筑就的道基。
青禾则尝试着引动体内那丝冰冷的星辰意志,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此地的环境似乎完全隔绝了与外界的星辰联系。
她只能依靠林尘渡过来的一些温和的混沌灵力,缓慢修复着伤势。
同时默默体悟着之前“星眸·破障”状态下的种种玄妙。
数个时辰后,两人的伤势稳定了下来。
林尘睁开眼,感受着体内甚至更胜从前的力量,目光投向了那半截巨塔基座下的幽深洞口。
那里,才是最终的目的地。
“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接应。”
林尘对青禾说道。
洞内情况不明,他不想让青禾再涉险。
青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林尘那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小心。”
林尘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没入了那幽深的洞口之中。
洞口初入时极为狭窄,仅容一人匍匐前行,洞壁依旧是那种光滑冰冷的黑色材质。
但前行不过数十丈,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仿佛位于那半截巨塔的正下方。
空间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神骸碎片或者混沌本源集合体,而是盘膝坐着一具尸体。
一具栩栩如生,仿佛只是沉睡的尸体。
他身穿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长袍,身形高大,面容古朴,双眼紧闭,脸上带着一种看透万古轮回的平静。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光泽,没有丝毫腐朽的迹象。
而最让林尘心神剧震的是,这具尸体散发出的气息。
那是与他混沌道基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浩瀚、更加古老的混沌气息!
仿佛这具尸体本身,就是由最本源的混沌物质构成。
在这具混沌尸体的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青铜战戟,与外界那半截遥相呼应!
战戟断裂处,依旧残留着惊心动魄的毁灭性能量波动。
林尘怀中的黑色骨片,在这一刻变得滚烫无比。
甚至微微跳动起来,传递出一股无比复杂的情感,有悲伤,有崇敬,有决绝,更有一种归属感。
“这是……吞噬神主的部分遗骸?还是……那位以身封魔的远古大巫?”
林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无法确定这具尸体的身份,但可以肯定,其生前绝对是超越了想象的无上存在。
而吸引他混沌道基的,正是这具混沌尸体自然散逸出的本源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源自生命层次与法则层面的巨大差距带来的压迫感。
即便这只是一具死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尸体,其残留的威压,也远超之前的星辰圣使。
在尸体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铭刻着几个极其古老、扭曲、却蕴含着大道韵味的字符。
林尘并不认识这种文字,但当他目光落在其上时,那字符的含义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间:
【吾道不孤,后来者承。】
简单的八个字,却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的期盼与托付,重重地砸在了林尘的心头。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混沌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起来。
与那混沌尸体散逸的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那具尸体,似乎也因为他的到来,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共鸣,悄然流入林尘的识海。
并非完整的传承或记忆,而是一段关于混沌本质的感悟碎片,以及一个坐标。
一段关于如何以混沌演化万物,又如何纳万物归于混沌的玄奥道理,如同种子般,种在了林尘的心田。
虽然只是碎片,却为他指明了未来修行的方向,远比他自行摸索要清晰千万倍。
而那个坐标,指向的是一个林尘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似乎位于南荒之外,更加遥远和神秘的区域。
就在林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感悟中时……
异变再生!
那具一直平静的混沌尸体,眉心之处,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混沌之光。
光芒闪烁间,一道模糊的,与尸体面容一致的虚影,自其眉心缓缓飘出。
这虚影比外界的巫祭残灵更加凝实,也更加灵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半截青铜战戟,又抬头看向林尘,空洞的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林尘,缓缓地抬起了虚幻的右手,食指轻轻点出。
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最纯粹混沌气息的混沌气流。
如同拥有生命般,跨越空间,没入了林尘的眉心,直接融入了他那新筑的混沌道基之中。
“轰!”
林尘浑身剧震,感觉自己的混沌道基如同被注入了最本源的活力,瞬间变得更加凝实、稳固。
那道混沌气流中蕴含的法则信息,更是与他刚刚得到的感悟碎片相互印证、补全。
让他对混沌之道的理解,瞬间提升了一个巨大的层次。
他的修为,虽然依旧停留在灵品九阶巅峰,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的他,若是再面对那星辰圣使的星辰领域,绝不会像之前那样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这位未知存在,在消散前,最后的赠予吗?”
林尘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感激。
他对着那混沌尸体的虚影,深深一躬。
那虚影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变得越发淡薄,最终如同青烟般,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而那具盘坐的混沌尸体,在虚影消散后,也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灵性。
皮肤上的暗沉光泽迅速褪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最终化作了一捧普通的尘埃,飘散落下。
只有那半截青铜战戟,“哐当”一声,掉落在尘埃之中。
一切,重归寂静。
林尘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他明白,自己承接了一份天大的机缘,也背负上了一份沉甸甸的因果。
他走上前,郑重地拾起那半截青铜战戟。
战戟入手沉重无比,远超想象,其中蕴含的煞气与战意,更是让他心神摇曳。
这绝非凡物。
将战戟与怀中的黑色骨片放在一起,两者同时微微一震,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堆承载了万古秘密的尘埃,转身,毅然离开了这个地下空间。
当他重新回到地面时,青禾立刻迎了上来。
她看到林尘手中那半截青铜战戟,以及他身上那愈发深邃,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混沌气息,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得到了?”她轻声问道。
林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片葬地核心的废墟,又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空。
“该离开这里了。”
他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也带着一丝对未来的凝重。
古神葬地的旅程,暂时告一段落。
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星辰殿、战神殿、影蚀、以及那坐标指向的未知之地……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已筑就混沌道基,承接了远古的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