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骸的暴动如同昙花一现,来得猛烈,去得也突兀。
当那暗金色的光芒和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缩回地底深处后,黑沼镇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宁静。
但这宁静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地底的古老尘霾。
狼狩帮彻底完了。
帮主血狼尸骨无存,骨干几乎死伤殆尽。
剩下几个侥幸活下来的小喽啰早已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个如同被诅咒的小镇,头也不敢回。
青禾踉跄着穿过废墟,来到林尘身边。
他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
伤势比上次从空间裂缝掉出来时还要严重数倍。
经脉尽碎,骨骼寸断,灵力彻底溃散,甚至连生命之火都仿佛随时会熄灭。
青禾蹲下身,手指搭在他脖颈动脉处,感受着那微弱到极致的跳动,清冷的眉头紧紧蹙起。
她检查着林尘的伤势,越看越是心惊。
这种伤势,换作任何人,恐怕早已死了十次。
可这个少年,却依旧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尘那张因痛苦而扭曲,沾满血污的脸。
刚才那场战斗,尤其是最后那疯狂引导地底能量的举动,彻底颠覆了她对林尘的认知。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散修,他身上的秘密,比这黑沼镇的地底还要深。
沉默片刻,青禾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小玉瓶。
拔开塞子,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星辉和清香的丹药。
丹药表面有天然云纹,一看就知绝非俗物。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最终还是撬开林尘的嘴,将丹药送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精纯的星辰之力,流入林尘干涸破碎的经脉。
这股力量与他体内残留的一丝星辰寂灭之意隐隐共鸣。
如同甘霖滋润龟裂的土地,勉强护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但也仅此而已,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能否活下来,看你的造化了。”
青禾低声自语,费力地将林尘背起。
她自己的消耗也极大,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她知道,黑沼镇不能再待了。
地骸被惊动,狼狩帮覆灭,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是非之地,必须尽快离开。
她背着林尘,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死寂的街道,向着镇外走去。
沿途所见,满目疮痍,一些胆大的镇民开始从藏身处出来。
看着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恐惧、敬畏,还有一丝隐藏的怨恨。
毕竟,这场灾祸,是因他们而起。
青禾无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出了黑沼镇。
融入了外面更加荒凉,弥漫着淡淡瘴气的荒野。
她并没有走向之前提到的“灰岩营”方向。
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加偏僻,通往深山的小路。
她似乎对这片区域颇为熟悉,避开了一些危险的沼泽和妖兽巢穴。
三天后,在一片相对干燥,背风的山崖下,青禾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兽穴,暂时安顿下来。
林尘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那颗丹药的药力勉强维持着他的生机,但伤势太重,恢复几乎停滞。
吞噬核心也彻底沉寂,陨石印记暗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青禾每日会外出寻找一些草药和干净的水源,捣成药汁喂给林尘,但效果微乎其微。
她时常坐在洞口,望着黑沼镇的方向,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日黄昏,青禾正在洞口处理刚采来的草药,动作突然一顿,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山谷入口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此人气息内敛,如同融入周围环境,若非青禾灵觉敏锐,根本发现不了。
“阁下是谁?”
青禾缓缓站起身,手中握紧了短刃,全身紧绷。
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这里,绝非寻常之辈。
灰袍人没有回答,斗笠下的目光似乎越过了青禾,落在了洞穴深处昏迷的林尘身上。
那目光冰冷、审视,不带丝毫感情。
过了好几秒,一个沙哑低沉,分辨不出年纪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把他交给我。”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青禾心中一沉,来者不善!
“凭什么?”
“凭你护不住他。”
灰袍人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黑沼镇地骸异动,狼狩帮覆灭,皆因他而起。此地已非善地,很快会有更多人被引来。你带着他,走不出这片山脉。”
“你知道什么?”
青禾眼神锐利如刀。
灰袍人微微抬头,斗笠下似乎有一道幽光闪过:
“我知道他体内藏着不该存于世的力量。也知道你……身负星辰余晖。将他交给我,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星辰余晖!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青禾耳边炸响,她的身份秘密,竟然被对方一语道破。
青禾脸色骤变,短刃横在胸前,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一丝若有若无的星辰之力开始在她指尖流转。
“你到底是何人?神骸教的走狗?”
听到“神骸教”三个字,灰袍人周身的气息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神骸教?呵……他们还不配驱使于我。”
他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笼罩了整个洞口,让青禾呼吸一窒。
“我的耐心有限。交出他,或者……死。”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青禾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灰袍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洞穴中生死不知的林尘,心中天人交战。
“交出林尘?不可能!且不说救命之恩,林尘身上的秘密关乎太大。但不交?这灰袍人的实力远超于她,动手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穴深处,昏迷已久的林尘,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胸口那沉寂的陨石印记,在灰袍人散发出压迫气息的刺激下,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凶兽,被外界的挑衅所惊扰。
灰袍人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林尘胸口,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细微的波动:“果然……还在苏醒……”
他不再理会如临大敌的青禾,径直向洞穴内走去。
“站住!”
青禾娇叱一声,短刃化作一道寒光,直刺灰袍人后心。
她知道不是对手,但绝不能坐视不理。
灰袍人头也不回,只是随意地反手一挥衣袖。
“嘭!”
青禾如同被高速行驶的蛮牛撞中,短刃脱手飞出,整个人倒飞出去。
重重撞在山崖壁上,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实力差距太大了!
灰袍人脚步不停,已然走到了林尘身边,低头俯视着他,斗笠下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丝灰蒙蒙的气息,点向林尘的额头。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触及林尘的皮肤。
异变陡生!
林尘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那双眸子,不再是往常的漆黑,也不是吞噬状态下的深渊之色。
而是一种……仿佛蕴藏着无尽星辰生灭,却又带着亘古死寂的……灰白!
一股远比之前地骸暴动时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寂灭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冰川,轰然降临。
灰袍人点出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斗笠下,第一次传出了清晰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之声:
“这是……寂灭星神的本源印记?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