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如同风干的沙雕,在两人身后彻底溃散。
化作一蓬灰白色的尘埃,混入嚎风峡谷永不停歇的风中。
连那点幽绿的魂火也熄灭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还斜插在地,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却凶险的地品之战。
林尘没有时间,去细究守墓人最后话语中,蕴含的庞大信息量。
那石林深处传来的神骸共鸣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带上了一种急迫的召唤感。
同时,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也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从那个方向弥漫开来。
“快!”
林尘低喝一声,与青禾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化作一青一银两道流光,穿透残余的寂灭之风,冲向风蚀石林的最核心区域。
越往深处,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
那些风蚀岩柱不再是自然形态,反而开始呈现出一种人工雕琢的痕迹。
残破的拱门,断裂的巨柱,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的,布满风蚀孔洞的巨型雕像基座。
这里,仿佛是一片被岁月和狂风埋葬的远古遗迹。
而那股威压的源头,也清晰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个位于石林正中央的,直径约百米的圆形祭坛。
祭坛由一种漆黑的,非金非石的材质构筑。
上面铭刻着无数复杂到极点的符文,这些符文大多数已经黯淡无光,甚至磨损断裂。
但仍有少数核心的符文,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灰光,构成一个残缺的封印法阵。
祭坛的中心,并非实体,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直径约十米的风眼。
这个风眼与峡谷中狂暴的嚎哭之风截然不同,它内部是一片绝对的死寂与黑暗。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线,甚至连空间的概念都似乎在那里模糊了。
只有最精纯、最本源、足以让万物归于虚无的寂灭法则。
如同实质的黑色水流,在那风眼中缓缓流淌、旋转。
而在那寂灭风眼的正中央,悬浮着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块约莫拳头大小、不规则形状的暗青色晶石。
它散发着与林尘体内碎片同源,却强烈了十倍不止的共鸣波动。
毫无疑问,这就是召唤林尘前来此地的核心神骸碎片!
第二样,是一团被压缩到极致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灰黑色气旋。
它仿佛是整个嚎风峡谷所有寂灭之风的源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
这恐怕是寂灭之风的本源法则显化!
而第三样,也是最让林尘和青禾瞳孔收缩的一样。
在那碎片与风之本源之间,若隐若现地,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被无数灰黑色锁链贯穿束缚的人形虚影!
那虚影极其黯淡,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分辨出是一个女子的轮廓。
她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身体被那些由寂灭法则凝聚的锁链死死缠绕、穿刺,如同一个被钉在虚无中的囚徒。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不甘以及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从这虚影中散发出来。
“那是……什么?”
青禾握紧了战戟,声音带着一丝震颤。
那被囚禁的虚影,给她一种既危险又悲哀的感觉。
林尘体内的吞噬核心跳动得更加剧烈,不仅仅是源于对那块暗青色碎片的渴望。
更隐隐产生了一种针对那被囚虚影的,极其复杂的悸动,似敌似友,难以分辨。
“那就是守墓人所说的囚笼吗?囚禁的……是一个残魂?”
林尘目光锐利,试图看穿那虚影的本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似乎是感应到了林尘体内同源碎片的靠近,祭坛中心那块暗青色晶石猛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出,目标直指林尘。
同时,林尘怀中的那块从守墓人处得到的黑色骨片,以及他体内早已融合的神骸碎片。
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与之呼应。
“嗡~~!”
三股同源的力量瞬间共鸣,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共振场。
那祭坛上本就残缺的封印符文,在这共振之下,如同被重锤敲击的玻璃。
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大片大片地黯淡、崩灭!
“不好,封印要破了!”青禾惊呼。
随着封印的减弱,祭坛中心那寂灭风眼骤然扩张。
其中流淌的寂灭法则如同脱缰的野马,变得更加狂暴。
而那个被锁链贯穿的女子虚影,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
被这双虚无之眼注视的瞬间,林尘和青禾同时感到神魂剧震,仿佛自己的存在意义都要被那目光抹去。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尖啸,从女子虚影口中爆发。
束缚在她身上的寂灭锁链寸寸崩断。
她脱离了祭坛中心的禁锢,那团寂灭之风的本源气旋,和那块暗青色的神骸碎片,如同受到召唤,瞬间融入她的虚影之中。
得到这两股力量的补充,女子虚影迅速凝实。
虽然依旧透明,但轮廓清晰了许多。
她有着一张模糊却依稀能辨出绝美的面孔,长发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在脑后飞舞。
周身环绕着,令空间都不断湮灭重生的寂灭风暴。
她悬浮在扩张的寂灭风眼之上,那双虚无之眼死死锁定林尘。
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
“吞噬……的气息……”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灵魂中响起。
“……是你……唤醒了我……也将……成为我脱离这囚笼的……第一份食粮!”
话音未落,她抬起由寂灭之风凝聚的手掌,朝着林尘和青禾遥遥一按。
“寂灭·归墟!”
轰!
整个嚎风峡谷的核心区域,所有的声音、光线、能量,乃至规则。
仿佛在这一掌之下都被彻底抹除!
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张的无之领域,朝着两人碾压而来。
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为最基本的粒子,归于彻底的死寂虚无。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刚才的守墓人。
已经达到了地品中阶,甚至更高的层次。
“联手!”
林尘暴喝,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他不敢有丝毫保留,吞噬力场全力张开。
在身前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漩涡,疯狂吞噬那碾压而来的归墟之力。
青禾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星辰战戟之上。
战戟爆发出如同超新星般的刺目光芒!
“星陨·破界!”
她将全身星辉之力灌注其中,战戟化作一道撕裂永恒黑夜的流星,悍然撞向那归墟领域。
“轰隆隆~~!!”
吞噬黑洞与星陨流光,与那绝对的无之领域狠狠碰撞。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一种概念层面的疯狂对冲与湮灭。
林尘的吞噬力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疯狂撕扯、分解着归墟之力。
但那力量层次太高,太过于纯粹,反馈回来的寂灭法则碎片如同亿万冰刃,疯狂切割着他的经脉和神魂。
他嘴角溢出血丝,身体剧烈颤抖,吞噬核心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青禾的星陨一击,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
仅仅在归墟领域上荡开一圈涟漪,便被那绝对的无所吞噬、消融。
她受到反噬,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鲜血从口鼻中溢出,身形摇摇欲坠。
差距太大了!
眼看着归墟领域,就要彻底吞噬两人的防御,那女子虚影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与残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林尘体内,那块一直沉寂的,得自黑石部落巫祭的黑色骨片,突然自动飞出,悬浮在他头顶。
骨片上那些古老的巫文如同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苍凉、古老、与这片南荒大地同源的气息。
这气息似乎刺激到了那女子虚影,她的动作微微一滞。
那双虚无之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属于人的迷茫与痛苦。
也就在这一瞬间的停滞。
林尘福至心灵,不顾一切地将刚刚吞噬而来的,尚未完全炼化的守墓人的寂灭本源。
混合着自身所有的吞噬之力,以及一丝从神主心脏深处引动的,更加古老蛮横的意志,全部灌注到头顶的黑色骨片之中。
“以巫为引,吞天噬地!给我~~开!”
黑色骨片轰然燃烧起来,化作一个巨大的,旋转的巫文图腾。
这图腾不再是单纯的吞噬,而是带上了一丝南荒巫祭的沟通天地,以及守墓人寂灭本源的终结意境。
图腾如同一个磨盘,悍然撞入了那归墟领域。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水。
巫文图腾与归墟领域发生了剧烈的反应,相互侵蚀、抵消。
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碾压。
那蕴含了多种法则力量的巫文图腾,竟然暂时抵挡住了归墟的侵蚀!
趁此机会,林尘一把拉住重伤的青禾,身形暴退,同时目光死死盯住那因为黑色骨片出现而出现异常的女子虚影。
“巫……巫族的……气息……”
女子虚影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鸣,周身的寂灭风暴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她的东西……”
她的声音不再冰冷空洞,反而带上了一丝凄婉和混乱。
林尘心中一动,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喝道:
“你又是谁?为何被囚于此?你认识这块骨片的主人?‘她’是谁?”
他隐隐感觉到,这被囚禁的可怕存在。
似乎与南荒巫族,与那早已陨落的寂灭之神,甚至与他体内的神主心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女子虚影抬起头,那双虚无之眼中,混乱与清明交织。
她看着林尘,又仿佛透过林尘看着遥远的过去,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
“我是……风……寂灭之风……”
“我也是……囚徒……被‘自己’囚禁于此的……可怜虫……”
“吞噬……巫……星辰……都来了……呵呵……哈哈哈……宿命……真是宿命……”
她的笑声癫狂而悲凉,带着一种看透轮回的绝望。
“想要……碎片吗?”
她突然止住笑声,指向融入她体内的那块暗青色晶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帮我……杀了‘她’……杀了那个……将我分裂、囚禁于此的……另一个我!”
“杀了……寂灭风神……艾斯纳尔!”
林尘和青禾闻言,心神俱震!
“分裂?另一个我?寂灭风神艾斯纳尔?”
“这被囚禁的,竟然是寂灭风神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