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执法殿,灯火通明,映照着墙壁上刻画的森严门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林尘垂手站在大殿中央,身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但血迹斑斑的灰衣和苍白的脸色,依旧诉说着刚才那场生死搏杀的凶险。
他面前,坐着的不再只是墨长老一人,还有那位面色不豫的白袍长老,以及另外几位闻讯赶来的外门执事。
而被擒获的那个黑衣刺客,则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被两名执法弟子死死按住,气息萎靡。
“说,何人指使你潜入宗门,行刺弟子?”白袍长老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怒意。
宗门内发生刺杀事件,这是对青云宗威严的严重挑衅。
黑衣刺客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平凡面孔。
他嘴角溢着黑血,眼神却依旧阴冷,咧开嘴。
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嘿……嘿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做梦……”
他话音未落,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怪响,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乌黑,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不好!他服毒自尽了!”一名执法弟子惊道,连忙探查,却发现刺客齿缝间藏有剧毒蜡丸,早已咬破。
大殿内一片寂静。
死士,这是典型的死士作风!幕后主使显然心思缜密,不留任何线索。
白袍长老的脸色更加难看,重重哼了一声。线索断了,这案子就成了无头公案。
一直沉默的墨长老,此时缓缓开口,目光却落在林尘身上:“林尘,你将今夜之事,从头到尾,细细道来,不可有丝毫遗漏。”
林尘心知这是关键,早已打好腹稿。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如何在屋中调息,如何隐约感到窗外有异样(隐去了陨石的精准预警,只说是武者的直觉),如何发现黑影潜入。
如何凭借在杂役院多年摸爬滚打练就的反应和运气,利用油灯火焰惊扰对方。
再拼死反击,侥幸击中对方后背要害(同样隐去了弱点分析,只说胡乱反击)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语气平实,带着后怕,将一个侥幸保命的杂役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刻意淡化了自己在战斗中的主动性和精准性,将所有功劳都推给了运气和求生的本能。
几位长老和执事听着,神色各异。白袍长老依旧皱着眉头,显然觉得一个杂役能反杀影蛇刺客太过匪夷所思。
而其他几位执事,则大多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唯有墨长老,听完之后,深邃的目光在林尘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将他看穿。
林尘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压力,但他努力保持着镇定,眼神坦然地迎了上去。
半晌,墨长老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能在影蛇刺客手下保住性命,虽是侥幸,却也可见你心性坚韧,临危不乱。至于这刺客的来历……”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宗门自会追查。你且说说,你可知为何会有人欲置你于死地?”
终于问到关键了。
林尘心中凛然,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将决定接下来的命运。
他露出一丝苦涩和茫然,低声道:“弟子……弟子不知。弟子入门三年,一直安分守己,从未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若硬要说有什么特别……或许便是今日与张屠师兄的生死斗了。”
他巧妙地将矛头引向了张屠。
张屠已死,死无对证,但张屠在外门横行霸道,有些见不得光的关系或背后势力,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墨长老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哒、哒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殿内众人的心上。
“张屠之事,已有定论。”
墨长老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然你今日之表现,无论是生死斗中的潜能激发,还是今夜的反杀刺客,都证明你并非真正的无法修炼。
或许,只是你的体质特殊,需要特定的契机或方式才能引动神骸之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回到林尘身上,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林尘,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杂役。我准你晋升为外门弟子,赐你独立院落,享外门弟子份例资源。”
此言一出,不仅白袍长老和其他执事面露讶色,连林尘自己也愣住了。
直接晋升外门弟子?
这……这奖励来得太快,太突然了。要知道,无数杂役辛苦多年,也未必能摸到外门的门槛。
墨长老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惊讶,继续道:“不过,你根基浅薄,于修炼一途尚是懵懂。暂且不必分配具体师承,可自由在外门藏经阁一层阅览基础功法与见闻录,先打好根基。待你有所领悟,再行安排。”
自由阅览藏经阁一层?这又是一个不小的优待。
虽然只是一层的基础典籍,但对于毫无背景的林尘来说,无疑是打开了知识的大门。
“墨师兄,这是不是……”白袍长老忍不住想说什么。
墨长老抬手打断了他,目光深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此子能于绝境中挣出一线生机,或许有其气运所在。
宗门正值用人之际,给他一个机会,也无不可。
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尘一眼,“留在眼皮底下,总比放在外面,让人惦记要好。”
最后这句话,声音不高,却让林尘心中一寒。
他明白了,这晋升既是奖励,也是监视。
墨长老对他仍有疑虑,将他放在外门,更方便掌控和观察。
但无论如何,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触修炼之道,可以拥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来探索体内陨石的秘密!
林尘压下心中的激动,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惶恐:“弟子林尘,多谢长老恩典!定当勤加修炼,不负宗门厚望!”
墨长老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带他下去吧,安排住处。今夜之事,封锁消息,不得外传。”
“是!”
两名执法弟子领命,带着林尘离开了执法殿。
看着林尘离去的背影,白袍长老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墨师兄,此子身上疑点重重,如此安排,是否太过草率?那吞噬异象……”
墨长老目光幽深,缓缓道:“草率?或许吧。但你可曾想过,若他真身怀那种传说中的吞噬之能,是福是祸,谁又能断言?
与其逼他走入绝境,或让他被某些藏在暗处的势力掳走,不如将他放在明处。
是龙是虫,时间会给出答案。
更何况……影蛇刺客的出现,本身就不简单。
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要深。
留下他,或许能钓出更大的鱼。”
白袍长老闻言,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不再多言。
……
林尘跟着执法弟子,来到了外门弟子居住的区域。
一座小巧但干净整洁的独立院落,比起杂役院那破旧通铺,简直是天壤之别。
院内有简单的练功设施,房间里有崭新的被褥和一套灰色的外门弟子服饰。
送走执法弟子,关上院门,林尘独自站在院中,看着天空中稀疏的星辰,恍如隔世。
一天之内,他从任人欺凌的杂役,变成了手刃仇敌、反杀刺客、晋升外门的风云人物。这一切,都源于胸口那块神秘的“顽石”。
他摸了摸胸口那温热的印记,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
墨长老的橄榄枝,带着刺。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从今夜起,他林尘,将不再是任何人的垫脚石。
他盘膝坐下,意念沉入体内,开始仔细感受那丝新得的利爪猴之力,同时,尝试着与胸口的陨石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