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年是狗吗?
骆潇把整个人埋进被窝里的时候还在这样想。
明明他舔的是手心、手指,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
骆潇用了许久时间,才勉强将心头鼓荡的心情压下去,但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以前骆潇总觉得,自己身体里常年住着一个小孩,那个小孩被困在暴雨里哭泣,年年日日走不出来。
在谢桑年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她想了很多,便努力让那个小孩站起来,走出暴雨,忽然发现外面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但是小孩习惯了黑暗、潮湿和冷漠,一时间无法习惯阳光明媚的生活,这让骆潇总是生出错觉,现在的这一刻是真实的吗?
获得的欢 愉越剧烈,她的恐慌感就越强烈,整个人像是悬浮在半空中。
所以哪怕很晚才睡,第二日她依旧早起去育安堂。
昨日种种,她都不去想。
先让自己找到“此刻真实”的感觉再说,恰好,在育安堂做事,可以让她产生这种感觉,并且能够清晰明确自己的价值。
九月中旬,秋闱出结果。
毫无悬念,谢桑年位列榜首。
张榜出来,谢桑年几乎在整个靖山府扬名。
程烁也在榜上。
所有上榜的考生,都要参加宴会,谢桑年和程烁一起去了。除了往后见官可以不跪,田地免赋税之外,还得到一笔银子,用以作来年上京都参加春闱的盘缠。
因谢桑年是解元,七七八八算下来,竟有三百两银子之多。
春闱是二月初九开始,距离现在只剩下五个月。
骆潇计算了下时间,过完年就得出发去京都城,路上要走十天时间,到了京都城,得好好安顿一番,才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考试。
从宴会上回来之后,谢桑年基本上足不出户,读书更是废寝忘食,这段时间他已经不需要再去书院,规矩地上课读书了。
只不过偶尔有需要请教的地方,他还是会去书院找院长,或者有学问的先生进行请教。
此外便是程烁偶尔上门,和他一起探讨学问。
骆潇每次忙完从育安堂回来,都看见他屋子里亮着灯,偶尔有几次,她忙到半夜,依旧如此。
他甚至会提着灯笼来门口接她,他永远比她睡得晚。
骆潇花了大把银子,请人四处查找历年春闱和殿试真题,誊抄下来;又安排人手全国各处打听,现在整个大周的政治、经济、战争等等情况。
然后汇集成册,送去给谢桑年。
这件事在现代很容易做成,毕竟网上有很多资源,但是在古代,实在是耗时耗钱财也耗人力。
骆潇准备好的时候,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两三天时间了,她抱着一摞厚厚册子进谢桑年屋子时,谢桑年正在专心致志看书,手中的笔在写着什么。
屋子里烧了两盆炭火,暖暖的,而侧边的窗子开着,确保通风,不会中毒。
骆潇看着他侧脸,线条清晰漂亮,鼻梁高挺,丝绦挽就的墨黑长发落在肩膀,气质清冷,又专心致志。
他是既聪明又很努力的人。
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有魅力呢?骆潇看着他想。
现在是白天,对于忽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骆潇,谢桑年很诧异,她白天基本上在育安堂的。
两人视线对上,骆潇这才回神。
她走上前把册子放在谢桑年面前桌上,说明来意:“虽然是往年题目,但考试嘛,万变不离其宗。你又擅长举一反三,知晓方向的话,你便可以事半功倍。”
谢桑年拿起最上面的册子翻开,看到里面的题目,眸色逐渐加深,喉结滚动了几下,半晌才扭头看向骆潇。
他一度觉得骆潇给自己的已经够多了,却没有想到,她在科考这件事上,仍然能够帮助自己。
到处查找真题,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又汇聚成册,她一定耗费不少心血。
就算是程烁他母亲,日日闲着赏花喝茶,心里也是真的盼着孩子成才,可她不会想到要为程烁做这些。
不是不愿,是想不到。
而其他人,哪怕想到了,可没有足够的利益,则不会为程烁付出到这种地步。
骆潇在旁边观察他反应,见他不言语,反而下颌线条紧绷,心想,会不会他觉得自己送他真题,了解国家局势,是在看不起他,羞辱他?所以不高兴了?
骆潇指尖落在册子上,微微用力摁住,试图将其往后挪:“如果你不喜欢……”
“并没有,我很喜欢,谢谢你。”谢桑年将一整摞册子往自己面前揽。
她一定是在秋闱放榜之后,就开始为他收集的,而且还花了大笔银子,否则不会如此齐全。
骆潇无法从他冰冷的脸,以及毫无情绪起伏的语言,判断出他的情绪,猜测他可能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喜欢。于是故意捏住两本册子往回抽。
结果抽不动。
被谢桑年紧紧摁住了。
骆潇这才松手,确定他没有撒谎。
“那你慢慢看,晚上我们吃点好吃的,别把身体熬坏了。”骆潇笑起来,脸上酒窝浮现。
她又道:“过两天你大哥大嫂会带着两个孩子,还有宁宁一起过来,和我们过年,你记得给自己放两天假。”
谢桑年道:“好。”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只是一进院而已,家里还有小厮、婢女,房子刚刚够住。
好在骆家在旁边还有房子,只不过没有这套好,骆潇和骆鸿远夫妇说了,谢青山他们要来,骆鸿远夫妇便安排人手把隔壁院子收拾出来。
还提前拨了两个嬷嬷,四个丫头,两个小厮进来住下,把床铺或者其他生活用品全部备齐。
其中一个嬷嬷和两个丫头,是骆潇要求的,到时候专门给谢青山和梁巧云带娃,让他们夫妇俩也放松放松。
因为要过年,育安堂和隔壁杏林堂的病患反而增多,以至于谢青山他们进城那天,她只能让康嬷嬷和谢桑年去接。
骆潇回来时已经很晚,下马车便看见谢桑年提着灯笼在门口等她,她听不见房子里有任何笑闹声,就问:“人接到了吗?孩子都睡下了?”
“嗯,嬷嬷哄睡下了。”
“这样就好,都吃过晚饭了吧?我去看看孩子,大半年不见,安安会走路了吧?”因为她回来很晚,已经提前叫人来说让他们先吃饭。
谢青山和梁巧云的二胎,名叫谢安安。
“他们要等你回来才肯吃饭。”谢桑年说道。
谢依宁像灵跳的小鹿,忽然蹦跶到她面前,欢欢喜喜喊:“红杏姐姐!”
骆潇正要回应,忽然看见谢依宁的脸,所有话语卡在嗓子眼,甚至后退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