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年去铁匠铺子了,骆潇回去客栈。
一开始对面还安安静静的,但是巳时(09:00)左右,对面就嘈杂起来,隔着一段距离,骆潇都能感受到那边的紧张氛围。
谢桑年回来了,把打造好的工具给她:“老板先前说七天之内打好,今天是第五天,没差多少时间,他已经全部打好了。”
骆潇拿出来看,不是极度锋利的那种,但是也不差,在基础版之上、高级版之下。
这个价格和这个时间,能有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
她把工具收起来:“对面特意请了两个接生婆,想来很有经验。那位夫人身边还有许多嬷嬷和丫鬟伺候,应当不会有事。我们不会耽误和醉仙楼东家约定的时间。”
谢桑年听了,只是微微抿唇,不语。
而骆潇说着,则下意识往窗外看去一眼,顿时拧紧眉头,对面屋子里有人出来倒水,往树根子底下倒去,但是骆潇看到了血水。
“我们去对面看,只要确定那位夫人没有危险,我们便可以出门吃午饭,然后去醉仙楼。”
话还没说完,骆潇已经奔出房间,握紧了她刚到手的手术器械。
谢桑年的嘴角绷得更紧,他从骆潇故作镇定的语气当中,听到了一丝丝颤抖。
那句话像是在祈祷——对面的夫人没事,可以顺利生产。祈祷他们可以顺利去吃午饭,按时抵达醉仙楼。
骆潇起初是快走,后面是快跑。
「产妇出血,出血!产前出血……千万不要是完全性前置胎盘!」
完全性前置胎盘,放古代,除了没有医疗设备之外,还没有足够的医疗团队,她救不回来。
但如果不是完全性前置胎盘,就是子宫破裂,根本好不到哪里去,依旧是九死一生。
可是如果她不去,那产妇又当真是完全性前置胎盘,或者子宫破裂,绝对是母子俱亡。
如果是其他命案也就算了,她救不了,也不会有心理压力。
但偏偏是生产的事情,她无法心安理得地离开,古往今来,女子在生育、教养子女事情上,已经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吃了太多的苦,她都看在眼里的。
尤其古代女子在生产这事上,真真切切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太苦太苦了,她怎么做到视而不见?
她碰不上的就算了,现在她碰上了……
对,是那位夫人碰上了她,这是那位夫人的好运,她已经足够好运碰上能手术的自己,一定还有更大的运气,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的。
骆潇冲到了对方的房间门口,被嬷嬷拦住去路:“我家夫人正在生产,不方便见客,姑娘请回。”
骆潇深吸口气:“你们出来倒的水里有血,说明你家夫人难产,让开!否则你家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家夫人有接生婆,还有专门的丫鬟伺候,用不着姑娘,那血水也不是我家夫人的。”
嬷嬷声色冷厉。
“倒是姑娘与我家夫人非亲非故,我怎么确定,姑娘不是趁人之危,要来敲诈我家夫人钱财的呢?”
骆潇被她挡在门外。
正不得其法时,秋兰冲了出来,泪流满面:“不行了,孩子生不下来,接生婆说孩子太大了,出不来,大夫也没办法,怎么办?”
孩子太大,出不来……也许根本不是双胎。
这是有预谋的难产,骆潇心头发冷,见嬷嬷脸色沉冷,心头也逐渐发硬。
“听见了吗?你们请的接生婆和大夫都不行!若此时你不放我进去,便是你要害死你家夫人!”骆潇眼里似要喷火,见不得人对产妇和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而且那产妇,是真的温柔又良善。
嬷嬷和她对视,眼神很冷,眼底似有阴毒之色,被她隐藏下去了。
“姑娘年纪轻轻,难道比有经验的产婆和大夫还要厉害?若你进去,救不活我家夫人,我们骆家不会放过你!”
骆潇推开她,进去了。
嬷嬷转身跟进来,大夫已经罢手,接生婆也束手无策,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
嬷嬷便知晓骆静姝没救了,故而放任骆潇去检查骆静姝的情况。
骆静姝躺在床上,经过一个晚上的阵痛,她的脸色不太好,汗水把鬓边的发丝黏在脸上。
她看向骆潇的眼神有点茫然,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来,而且是来救她的。
也或许是想,大夫和接生婆都束手无策了,骆潇年纪轻轻,不过还是个少女模样,应该也没有办法救她,觉得她此举,太冒险了。
骆静姝轻声说:“姑娘,别来沾手,快出去吧……”
如果她注定有此一劫,便不让骆潇沾手。
若她和孩子死了,骆潇一定会被送官府,也可能会被降罪。
不能把无辜的人拉扯进来。
也许她和孩子同时去世,还是同时投胎去别处,依旧是亲人。
就是可怜爹娘,又要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打击,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挺过去……
骆潇仿佛没听见她的声音,钻进被子底下,查看她的情况。
宫口全开,看到孩子的脑袋了,但是脑袋被卡住了,已经隐隐有了水肿的迹象。
绝对性胎盘不对称,孩子无法入盆,产程无法启动,孩子太大了。
骆潇还看到了血,好在不多,但也万分危险了,是先兆子宫破裂迹象,再不快速解决,便是子宫破裂,产妇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失血过多而亡。
母子俱损。
她的手覆上了骆静姝的腹部,仔细摸了摸,并没有摸到过多的四肢。
单胎,只是单胎。
骆潇从被子里出来,在骆静姝耳边,温和而轻声说道:“孩子太大了,你骨盆太小,孩子出不来。你子宫有破裂的迹象,若不处理,你和孩子都没救。
“我现在需要把你腹部划开,将孩子从你肚子里取出来,尚且有一线生机。你愿意吗?”
骆静姝看着她,眼睛轻微地眨了两下,仿佛眨眼睛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我愿意,你救孩子,孩子活着就行,不用管我,我能忍痛。”
骆潇握住她的手:“不,救母亲是我的第一选择。确保母亲平安,我才会选择救孩子。你答应我,我才动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