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吃过饭,谢桑年的袖子是卷起来的,露出一截消瘦但结实有力的小臂。
火焰顿时撩到他的皮肤上,可以看得见周围空气快速浮动着。
老头子只是想威胁谢桑年而已,以为火焰撩过去的时候,谢桑年一定会放手。
可是没有,居然没有!
谢桑年冷冰冰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捏着他手腕的手没有丝毫松动,哪怕、哪怕火焰已经灼红了他的皮肤。
肉被烧焦了的气味,瞬间袭来,在空气中疯狂弥漫,纸张烧得快,屋子里光芒大盛,很快又灰暗下去,但谢桑年还是没有松手。
疯子,神经病!老头子慌了,只剩下最后一小截纸张还在自己手中,他狠狠朝谢桑年的手腕戳过去,连带着灰烬一起戳在他的伤口处。
火光彻底灭了,老头子腕骨上的疼,也到了极致,他“啊”的惨叫一声。
透过涔涔冷汗,老头子看见谢桑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显然是用尽了全力,要废掉他一只手腕。
“我可是你爷爷,你,你如果拧断我的手,这辈子你都休想再考科举!难怪当初你好端端在书院读书,你爹忽然要冲过去把你的腿打瘸,书院会把你赶出来……你根本就是个恶鬼!”
火光微弱,昏黄,像是照亮了他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路。
老头子的话语不仅没能阻止他的行为,反而加重了他身上的戾气。
他对谢桑年拳打脚踢,重点攻击谢桑年被烧伤的手臂,甚至想要往后撤退,甩开他的手,但是,没用,根本没用。
这只恶鬼缠上他了,好像不把他的皮肉撕下来一层,根本不会放过他。
感觉、感觉他的手腕腕骨,真的在寸寸碎裂。
看着瘦瘦弱弱的少年,他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力气,而且固执到可怕的地步。
“谢桑年!”骆潇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画面,少年脸色好像结冰了一样,吓人得很。
空气里弥漫着皮肤被烧焦的气味,是从谢桑年被烧焦的小臂上散发出来的。
或许不只是皮肤被烧伤了,光线不好,她看不太真切。
还有纸张被烧成灰弥漫出来的气味。
桌上的书籍、剩下的笔墨纸砚,还有老头子身上的袋子,以及老头子被修长手指碾住的腕骨。
再加上傍晚时梁氏说过的话,以及已经很害怕但还要强行留在前屋的老婆子、梁氏以及谢青岳三人,骆潇很容易就想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无耻!
大房居然“兵分两路”。
一路要来分走她一半谢礼,另外一半居然要来偷走谢桑年的书籍和笔记。
骆潇快步冲上去,去抠谢桑年的手指:“放开他,别弄断他的手。谢桑年,他偷窃你的东西,简直无耻至极,但是你如果弄断他的手,你以后还怎么去书院念书,还怎么参加科考?”
老头子疼得满脸汗水,疯狂点头。
谢桑年的视线,落在骆潇脸上。
还是那种很冷冰冰的视线,根本不听骆潇的话,依旧要碾断老头子的手腕才行。
骆潇汗水都出来了:“我不是为他开脱,我是为你着想。他血缘上是你的爷爷,你弄断他的手,外人只会责怪你、唾骂你不是人,连亲爷爷都不放过,越发认定你被你父亲打瘸腿、被书院赶出来,是罪有应得。
“从而忽略他其实是个窃贼的事情!甚至忘记他无耻不要脸来偷窃你书籍笔记的行为!你亏大了啊!
“不是他不该受到惩罚,而是他不配让你把自己的声誉和前途搭进去!”
骆潇继续抠他的手指,阻止他的行为。
不知道谢桑年听进去没有,反正他的脸色依旧冰冷,但是老头子的腕骨也暂时没有碎裂,不过老头子依旧很疼。
骆潇索性面向老头子,沉声道:“赔钱!你烧伤了谢桑年的小臂,还烧掉了他的纸张!如果不想你的腕骨碎裂的话,给我赔钱!”
什么?让他赔钱?老头子惊呆了!
“不赔钱的话,我就任由谢桑年碾断你的腕骨,叫你从今往后成为废人,不知道大哥和大嫂家里,能不能容得下一个废人吃白饭?
“不仅如此,我还会把你今晚偷窃的行为,嚷得全村都知道。
“谢青林有你这样的爷爷,一定名誉受损,无法参加科举考试,甚至还要遭人白眼,你说到时候大哥大嫂会不会责怪你?或者暗地里偷偷揍你?反正你已经老了没用了。”
“……”老头子:“这恶鬼都无法读书科考了,就应该把这些书籍笔记给他堂哥,助他堂哥一臂之力!”
骆潇不再继续抠掰谢桑年的手指,反而退开一步,“谢桑年,现在我支持你碾断他的腕骨,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等会儿我就对外嚷嚷,这个老头子坏得很,来你屋中偷窃,简直无耻不要脸!有这样的爷爷,谢青林能好到哪儿去!”
骆潇这边刚松手,老头子就意识到,方才有骆潇阻拦时,其实谢桑年是收了力道的。
“我,我赔钱!别说出去!谢桑年你先松手,我答应赔钱!”
他准备趁谢桑年松手之后,再告诉他们,他没银子,可是眼下,谢桑年却一点没有松手的迹象。
“……”老头子破防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小孩,以前真是一点没有发现。
他颤抖着手,从自己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子,还没等递出去,就被骆潇抢到手里了。
“……这是半两银子,可以放手了吧?”老头子颤抖着嘴唇问道。
他一文钱一文钱攒出来的啊,之前都是铜板,但是不好存放,容易被发现,加上他想咬一咬银子的口感,就换成了半两碎银。
早知道不换了。
骆潇把半两碎银,塞进谢桑年怀中。
又转身对老头子道:“这点碎银子,够买几张纸呢,桑年他爷爷?”
腕骨还是疼,尖锐的疼,剧烈的疼!
老头子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都开始冒泪花了,自暴自弃了:“我,我裤袋里还有一点,桑年放手,我才能拿。”
骆潇再去抠掰谢桑年的手指,他终于任由她一根一根掰开了。
老头子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哗啦啦地流出来,把身上仅剩下的银子拿了出来。
“真的、真的是最后的了!”还是半两碎银,藏在身上很隐蔽的地方。
像现代老年人藏手机那样,他掏了好久好久,才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