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潇的青丝乌黑油亮,像极了上好的绸缎,丝滑柔软带着淡淡清香,铺满他的掌心,缠绕过他的指尖。
谢桑年心头猛烈颤栗,视线却观察骆潇表情,不忘记问她:“有没有事?”
骆潇抚着心口摇头:“没事。”
幸好谢桑年的手撑住她后脑勺,否则她得撞在车壁上。
骆潇又问外头的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是我不小心,没看清楚路边的石墩,车轮子撞上去了。前头又有妇人抱着小儿跑过去,应是小儿病了着急寻医,幸好没撞上人,小姐无碍吧?”外头传来车夫惊魂甫定的声音。
骆潇说道:“无碍,天色太晚,看不清楚是正常的,没撞到人就好。你慢些走,不着急。”
马儿再次哒哒走起来,车轮滚滚向前。
谢桑年还保持着蹲在骆潇身边的姿势,掌心里仍然托着她的长发,确定她无碍之后,绸缎一般的青丝便胀满 了他的眼帘。
那股淡淡清香更是铺天盖地,充斥他每一寸呼吸。
脑子里是十六岁生辰那天晚上,掌心扣住她后脑勺时触碰满头青丝的触感。
他喉结剧烈滚动,迅速别开视线。
又看见她修长脖颈。
她皮肤白皙,像是会发光一样,诱使他想要贴上去细细啃 咬,尝一尝滋味。
谢桑年猛地低垂视线。
她纤细的腰身又映入眼帘。那时候他曾握住这不盈一握的腰身,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时间过去很久了,但是一切又仿佛近在眼前。像一幅又一幅浓墨重彩的画,时光无法侵蚀分毫。
谢桑年抬头,又看见她的红唇微张。
他扭头往后看去,车壁上全是她的影子。
骆潇无处不在。
骆潇和车夫说完话,才后知后觉自己和谢桑年之间距离过近,她发簪掉落下来之后,大把青丝散开来,被谢桑年托在掌心。
她呼吸一窒,心跳几乎要停,她身子僵硬,抬手拢住自己头发,从谢桑年手上拿下来。
骆潇正襟危坐,目光落在旁边车壁上,周遭静到极致,耳边全是谢桑年的呼吸声。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只是一瞬,谢桑年在她旁边坐下来,只要车厢微微摇晃一下,他们就可以触碰到彼此。
谢桑年弯腰,将掉落的发簪捡起来,是翡翠发簪,断裂了,无法再使用。
静默片刻,谢桑年声色喑哑道:“外头流言对你不好,今晚你又同我单独乘坐马车,等会儿披散头发下车,被人看到,对你不利,我帮你将头发束起来。”
未婚女子可以披散部分头发,但骆潇出门是“工作”的,为了方便,她头发是全部挽起来的。
她不擅长挽发髻,以前都是一个马尾就搞定,在竹溪村时候最多用个丝带扎起来。
到了府城,骆潇入乡随俗,由着康嬷嬷或者其他丫鬟给她扎头发,她本人还挺喜欢漂亮发髻和漂亮衣服的。
坐了趟马车,回去头发就散了,的确会让下人们多想,人多口舌就多。
谢桑年的言辞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骆潇还是道:“我们去启明巷,家里没多少人,而且康嬷嬷会管束好他们,不叫他们乱嚼舌根。”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骆潇又问:“你会挽发髻?”
多少是有点好奇的。
又想到谢依宁算是他照顾着长大的,他会挽发髻很正常,她就多此一问。
不像她和她哥,年龄差距小,是打架长大的。
“会简单的。”谢桑年的手拢住她肩头长发,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着,简单挽成一个发髻,拿出玉簪笔,将其固定在她头上。
“好了。”谢桑年道。
骆潇伸手去抚摸,散落的那部分头发,被簪子稳稳固定好,她抚摸了下那支簪子,和她先前的不同。
谢桑年见她玉白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那支簪子,想到她圈住自己脖子,回应过来的一下下亲吻,喉结再次剧烈滚动,眼眸一片幽深。
他嗓音更加喑哑:“方才你簪子掉落地上断了,正好我上次比赛赢得一支玉簪,先用着,你若是不喜欢,回家之后扔掉就是。”
说是让她扔掉,搁在腿上的手,却慢慢攥紧。
记得选择这支玉簪笔时,他就想着,她会不会喜欢?
骆潇蓦地想起谢桑年十六岁生辰后,他有一次休沐日没有回来,康嬷嬷说他去参加诗文比赛了,赢得了一支玉簪笔。
难道就是她头上这支?
触手生温,油脂性很好,肉质细腻,即便不用肉眼看,也可知这是上等羊脂白玉制成的。
他小心翼翼珍藏这么久,并且随身携带,也许只是为了在某个不经意间,送给她?
抿了抿唇,骆潇收回手,尽量以平常口吻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谢桑年往旁边挪开一点。
骆潇察觉到了,暗暗松口气。
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
骆潇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心想要说点什么,转移彼此注意力,便想到拿着棍子打断韩千山腿脚的男子。
骆潇问:“后面闯进破庙的那个壮汉……”
谢桑年凝视她的脸:“不是她的夫君。只不过韩千山欺辱别人的妻子,比单纯欺辱一个女子,罪名要严重很多。”
如果是未婚女子被欺负,韩千山愿意娶她为妻,罪名减轻。甚至韩千山还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女子主动勾引。
但是别人的妻子,属于破坏纲常。
是十恶不赦的罪名!
凭着以上罪名,韩千山可以被判处死刑。
书院绝对不会再留下他。
他此生科考的可能性完全没有了。
但是这件事是谢桑年算计的,那对夫妻也是假的,所以不能闹到公堂去,今天晚上那对夫妻就会永远彻底离开靖山府。
书院为了名声,也不会闹到官府去,无人会查出,这件事出自谢桑年之手。
“他的家人会不会来找麻烦?”骆潇问出心中的担忧。
谢桑年嘴角有一抹冷意:“常年客居他家的表弟,其实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这次回去他会得知这个结果。他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来找我麻烦。”
骆潇:“……”
所以,韩家会有人巴不得韩千山这个嫡长子去世,而韩千山和他母亲注定容不下“表弟”。
他们家将有一场大战,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谁还顾得上为韩千山讨公道?
今晚上注定是韩千山堕入地狱的开始。
骆潇看向谢桑年。
忽然之间,她仿佛看到了未来奸相的影子。
谢桑年注意到了骆潇脸上细微表情,一颗心猛地往下沉去,下颌线条紧紧绷着。
恰好马车已经到家门口了,谢桑年什么也没说,下了马车就往自己屋子大步走去。
“谢桑年!”骆潇察觉他生气了,立即喊他,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