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沈怀安和他的人已经是困兽之斗。
火势开始变小的时候,他的人全部倒在地上,而他也终于被骆海川的人擒拿了。
他浑身是伤,粗粗喘气,看骆海川的眼神,恨不得将骆海川撕咬成碎片。
而这个时候,骆静姝气喘吁吁跑过来了,她脸上有薄汗,额前碎发被夜风吹乱。
她急切而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像是在等谁告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骆海川开始抹眼泪,把沈怀安所做的一切,全部告诉骆静姝。
“为了给你爹娘报仇,我必须将他拿下,以慰你父母在天之灵!静姝,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这个男人他不值得!”骆海川说道。
骆静姝看着沈怀安,看着吞噬整个院子的大火,只觉得满目疮痍。
她说不出话来。
沈怀安则哈哈大笑:“骆静姝,如果你完全相信他,那你就太愚蠢了!
“骆海川,分明是你觊觎长房财产,你看不得自己亲大哥比你富有、比你厉害!所以你利用我除掉他们!你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他们的死有你一份力量!
“就算我今夜身死此处,我化为厉鬼,也要去找岳父岳母告知他们真相,我们将生生世世纠缠你,叫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骆海川冷笑,压根没有被他威胁到。
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他的对手,成了鬼之后还妄想对付他?简直可笑!
“怀安,我和你岳父岳母一样,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你……可真是叫我痛心!如今你被抓个正着,竟还拒不认错!”
骆海川痛心地闭了闭眼:“既然如此,你便到监狱里、到刽子手大刀之下悔过吧!我大哥大嫂的死,你必须付出代价,从此后,你再不是我骆家人!”
大哥大嫂已死,骆静姝彻底成为孤女。
除掉沈怀安,整个骆家都是他们二房的。
骆海川扬手,示意侍卫将沈怀安带下去。
沈怀安剧烈挣扎,声色凄厉:“骆静姝,你难道完全相信骆海川的话吗?!”
骆静姝似才回过神来,她看向沈怀安:“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买通大夫,制造我癸水不正常假象,欺骗我怀孕日子,还骗我说我怀双胎,将我单胎儿子喂养过大,难以生产!
“你想在云江县害我一尸两命,利用我的死刺激我爹娘,让他们一起死!你明知道他们十四年前失去妹妹,已痛苦至极,绝对承受不住失去我的打击,所以你想通过诛心杀人!
“结果我没死,我还带着儿子回来了,你多年计划失败,便放火烧死我爹娘!你该千刀万剐!沈怀安,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如果说骆静姝一开始只是冰冷,那么说到后面,她已经是咬牙切齿,恨意沸腾!
“我赞同二叔,将他送到监狱去!我要他在身败名裂中死去!”
“骆静姝你这个贱人,你居然一开始就知道!”沈怀安挣扎得更加厉害,身上伤口都崩开,眼眶一片猩红。
他真的没有想到,骆静姝早就看穿他了。
“如果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哪里会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恶鬼!”骆静姝看向他的眼神里只有厌恨!
“既然静姝全都知道,那就把此人送去官府吧。”骆海川挥挥手,示意底下的人赶紧把他带走。
沈怀安吐出一口血来,他被强行拖下去。
但他仍然不死心:“骆静姝,你如果相信你二叔,你和我儿子最终将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个愚蠢的贱人!”
沈怀安渐渐远去,声音也听不见了。
骆海川看向骆静姝道:“静姝,此人失心疯,故意离间我们叔侄的关系,你千万别上当。我和你婶婶平日里多尊重爱敬你爹娘,你是知道的。
“当务之急是将大火熄灭,把你爹娘的尸身从屋子里带出来,但愿他们还能留下尸身。他们一生行善,没想到最终会……”
骆海川捂住脸痛哭,说不下去了。
许久许久,他都没听见骆静姝有所回应。
他拿开手看向骆静姝,才发现骆静姝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骆静姝冷笑:“我也很想相信二叔没有和沈怀安沆瀣一气,谋夺我爹娘的家产。
“但是可惜,骆清妍已经承认一切,这里有她写下的忏悔信,上面清楚写了你们如何与沈怀安狼狈为奸,要谋害我和孩子,要弄死我爹娘。”
什么?骆海川大步上前,将骆静姝手中忏悔信夺过来,目光飞速往上面查看。
骆静姝道:“爹娘的院子发生这么大火,我却这么晚才赶来,二叔难道以为我在酣然沉睡么?
“不,我带人去了二叔的院子,从那里搜出了我们家库房里丢失的大量财物,二叔,你觊觎我们大房财产许久,并且行窃!
“我还去来了堂妹的院子将她拿下,并且告诉她,你和二婶还有沈怀安,已经被官兵拿下。要她把一切招供出来,她怕死,我施压不过两个回合,她就全部招供了。”
沈怀安给孩子下毒之后,她就认定沈怀安迫不及待了,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对策。
却没想到,谢桑年派人来找她,请她悄悄见面,今晚这个让骆清妍全部招供的法子,就是谢桑年告诉她的。
骆静姝道:“堂妹还说,她早已经和沈怀安勾搭在一起,现在更是怀了沈怀安的孩子。你们都是祸害我以及我爹娘的凶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吗?”骆海川已经把忏悔信全部看完了,他从一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镇定,脸上露出了邪佞的笑容。
当着骆静姝的面,他将忏悔信撕了个粉碎,洋洋洒洒撒在骆静姝面前。
“骆清妍年纪小,胡说八道也是有的,你看,什么忏悔信现在不是全都毁掉了吗?
“我本来还想着留你性命一段日子,现在看来,不能了。反正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和她——他们,全都去死吧。”
骆海川的手指指向了谢桑年和骆潇。
尤其是骆潇。
骆潇和他大嫂长得太像了,这让他内心充满恐惧,如果骆潇真是14年前丢失的那个孩子怎么办?
哪怕她是女孩子,可女孩子一旦有了为父母报仇的决心,那也是很麻烦的。
骆海川不想给自己留下麻烦。
“所有人听我命令,将他们全部拿下!”
那些侍卫们再次手持长剑,这次对准的是谢桑年、骆潇、骆静姝,还有叶落和方休。
谢桑年把骆潇的手,抓在他的掌心里。
自从骆潇询问他,是否还有后招的时候,他就抓住骆潇的手了。
他的手指比以前修长了些,力量也更大了些,脸上轮廓线条正在逐渐清晰成熟。
他正在成长为一个男人的路上,骆潇觉得不妥当,想把手抽回来,但是谢桑年说:“别害怕。”
骆潇顿时想到在竹溪村那个夜晚,他为自己挡刀子,然后告诉她“没事了”。
这个时候再把手抽出来,显得太刻意了,就好像在坐实他们之间有什么一样。
但是被他握着手,骆潇真的很有安全感,和以前一样,那是来自奸相超强大脑带来的安全感。
现在十几把长剑纷纷指过来,谢桑年握着她手的力量,微微加重了些许,像是随时会保护她,但是又不至于弄疼她。
骆潇:“……”
这不对啊,她可是个大人,怎么能让孩子保护她呢?骆潇不自在到了极点,但是又推测谢桑年可能还有后招。
她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坏了谢桑年的计划。
对面的骆静姝嗤笑道:“二叔以为撕毁一封忏悔信,就不会再有别的了吗?现在您的好女儿骆清妍正在房间里,把这封忏悔信一遍又一遍写下来!”
所以她才敢轻易将忏悔信拿出来。
根本不怕骆海川将其撕毁。
骆海川目眦欲裂:“你就算有一百份一千份又如何?今晚死在此处,那些忏悔信也送不出去!”
“二叔想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死在这里,回头全部推到沈怀安头上?你没有这个本事!”骆静姝冷冷说道。
骆海川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将骆静姝拿下,到底叔侄一场,我必须先送她去死!”
侍卫们持剑朝骆静姝逼过去,却忽然停下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骆鸿远正带着他的夫人,从骆静姝身后走来。
骆海川眨眼间就看见他们了,满眼不可置信,他看看他们,又看看旁边的大火,他们不是应该已经被烧死在大火里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还活着,二弟似乎很惊讶,害怕?”骆鸿远说道。
他们喝下沈怀安的安神茶后,便进屋子去睡下了,但是很快被悄悄弄醒,他们被带出去,两个侍卫假扮他们夫妇,躺在屋子里的床上。
大火烧起来的瞬间,那两个侍卫就从后面的窗子跳出去了。
骆海川一阵错愕之后,又冷笑出声:“好好好,看样子是我小看你们了。不过没有关系,现在整个骆家都被我掌控了,你们全部到齐更好,我也好一次性将你们全部送走!”
骆鸿远满脸满目悲痛之色。
骆老夫人道:“畜 生!你与你大哥一母所出,你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你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骆海川道:“既是一母所出,我哪里比大哥差了?我想做骆家的家主有什么错?活着生活都不容易,又何惧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骆二爷既这么说,等真正上了行刑台,可千万别哭爹喊娘求饶恕啊!”人群之外,忽然传来一道年轻而犀利的声音。
骆海川惊诧不已,骆府各处都有他的人把守,只允许沈怀安把谢桑年放进来,现在为何还会有外人?
侍卫也满脸惊疑之色,他们确确实实是按照骆海川的吩咐办事的啊。
“怎么,骆二爷没想到这里除了谢桑年这个外人之外,还会有其他人吧?”那道声音的主人已经走近了。
骆潇和众人一起看过去,只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穿宝蓝色锦袍,容貌出众,气质尊贵,是权势与金钱多年将养出来的气度。
再看他身后,跟了四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不是侍卫打扮,而是官差!
骆海川脱口而出:“你,你是……知府大人家的小公子?”
程烁往前走来,在谢桑年身边站定,看了他一眼,挑眉微笑,这才回视骆海川。
“没错,正是本公子!本公子带着人手在暗处盯很久了,把你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终于可以站出来了!
“哦对了,你们说的那些话,不仅本公子听见了,他们几个官差大哥也听见了。”
他是跟在谢桑年之后不久来的。
他和谢桑年认识没到十二个时辰,就被他的才华折服,于是便和谢桑年做了朋友。
只是谢桑年一直拒人千里之外,他询问之下,才知道谢桑年是对人性感到失望。
他再细问,谢桑年就说眼前正有一桩案子,恐涉及人命,只是可惜无人能够处理。
程烁不由分说,表示自己可以!
他父亲总是说他只知道读书,涉世不深,迟早要被人骗,他不服气,发誓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结果谢桑年就把这样好的案子送到他面前。
回头他爹看见他收拾了这么一窝恶人,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谢桑年真是他的贵人啊。
不过程烁也震惊意外,骆家是巨富,而且骆鸿远善人之名远播,没想到在他家后宅里,居然会隐藏着这么多可怕的害虫。
想要夺取大房的财产也就算了,还想杀人害命!年纪轻轻的程烁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恨不得想要打人!
能住在骆府内宅的,可都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都这么算计,怎么不让人觉得恐惧?
骆海川看着程烁,以及他身后的官差,浑身震颤,脸上血色尽褪。
但他很快发现了对方的问题所在,程烁只带了四个官差来,他完全可以把他们全部杀了,继续推到沈怀安头上。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仍然成功,而沈怀安只会死得更快!
“大家伙听我的!官差只有四个人,把他们全部杀了,我们就安全了!否则被抓进官府,我们全都得死!”
程烁愕然了,立即看向谢桑年!
他是知府的儿子,还带着官差来,现在居然要被灭口,这合理吗?
谢桑年淡冷道:“有些刁民就是这样凶狠、狂妄,你要学会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