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一吹,梁氏猛地打了个寒颤,她甚至不太敢和谢桑年的目光对视。
“其实,其实我不知道告密的那个人是谁……”察觉到谢桑年的眼神倏然冰冷凌厉,梁氏头皮发麻。
“那个人他是外乡人,也是你娘找来接应你们出去的人,结果他就那样把你娘出卖了!你娘被沉入水中,确定没有呼吸之后,他就跑掉了,再也没有露过面!
“而你娘到死,都在朝他那边伸出手——虽然,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记得他的长相!”
清风细细吹过,谢桑年没有说话,他浓墨一般的眉头微微蹙起。
母亲请来的外援,却向谢德丰告密?
告的什么密,导致谢德丰直接把母亲弄死?
谢青山的母亲虽然也是被打死的,但那是在谢德丰喝醉酒的情况下,控制不住力道,不小心打死的。
也就是说,谢德丰打谢青山的母亲,只是为了殴打这个行为,并不是为了打死这个目的。
但是听梁氏的意思,谢德丰折磨他的母亲,是以弄死为目的的。
据说他的母亲,是被卖到竹溪村来的,不知娘家在何处,也无人知晓她来到竹溪村之前,是什么身份。
如果母亲寻找到的外援,只是陌生人,那个外援没有必要“告密”让谢德丰打死母亲。
如果他贪财,他会帮助母亲逃出去,再把母亲转手卖掉;如果他好色,也会帮助母亲逃出去,再占有母亲。
母亲活着时,是出名的美人,名声传遍十里八乡,谢依宁长得很像她。
但是那个人却选择告密,让谢德丰弄死母亲,只能说明,那个人是熟人,而且还是母亲生前信任的人。
他看一眼梁氏,声音没有起伏的冰冷:“跟我来。”
梁氏战战兢兢跟他进了屋子,谢桑年点亮蜡烛——上次从云江县回来之前,骆潇帮他买的,说夜晚看书不伤眼睛。
铺纸研墨,谢桑年拿起笔:“他长相是怎样的特征,你说,我来画。”
“发际线有点高,头发不是很浓密,脸型有点方,嘴巴不大不小……鼻子倒是挺大,不过不高挺,眼睛很大,看起来有点凶,脸上有青色的胡茬,满脸都是胡茬。”
梁氏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中画着轮廓。
谢桑年道:“手指在桌上画。”
梁氏便凑近他书桌,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谢桑年盯着她手指划出的虚无轮廓,慢慢在纸上落笔。
梁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想:反正我努力了,你画不出来不怪我!该告诉你的秘密,我也说了!
谢桑年收笔,吹吹纸上的墨迹,微微侧过身子:“过来看,是这样吗?”
梁氏不以为意地凑过去看,眼睛都瞪圆了,画出来的男人居然和记忆中像了七八成!
她也见过自家儿子临摹旁人的画,最多三四成相似,她以为孩子们都这样,她当时把儿子夸上天。
眼前的谢桑年是什么妖孽吗?
谢桑年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冷声道:“杨春旺今日不只断手脚,他的舌头还要被拔掉。下次如果你还有这等心思,落此下场的便是你。”
梁氏心头一紧,刚才谢桑年根本没说要拔掉杨春旺的舌头啊。
这少年太可怕,她忽然有点相信当日公爹用火烧他时的描述了,或许公爹没有夸张。
杨春旺的手脚已经被打断了,此时的他浑身都是血,疼得身体不住打哆嗦,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帮忙的两个同村人也走了,谢青山正打算把他扛走扔出村子,谢桑年走了过来。
“把他舌头拔了。”
什么?谢青山震惊,这是他第一次把人手脚打断,为了媳妇,他可以豁出去,感觉自己还挺英雄,但是这到他极限了。
“如果你想他爬到其他地方,用谣言诋毁大嫂,你就留着他的舌头。”
谢桑年从他身边走过,又顿住:“当然,斩草除根是最好,找一条毒蛇放他身边,即便他舌头没被拔,他此生也无法再说话。”
谢青山:“!!!”
救命!!!
他和谢桑年“对战”多年,现在自己还没死透,死去的娘是不是在地府里动用了全部关系,才护住他的性命?
今日这事,梁巧云受到了严重惊吓,心里一阵阵恶心和害怕,原本打算晚上做豆腐的,结果豆瓣全撒了,也做不了。
骆潇在屋子里安抚她,打来热水给她擦脸和手,处理她掌心的伤口,她被杨春旺推到地上时,掌心擦伤了。
好在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梁巧云一直没能回过神来,谢穗穗进屋子里来爬她、蹭她、抱她,奶声奶气地喊她,梁巧云的眼里才一点一点有了光。
在床边坐了许久,她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来:“后娘,今日的事情多谢你,我……我去做烧晚饭。”
她不知道怎么报答骆潇,怎么面对谢青山,就只能先这样。
她一直以为杨春旺是很好很好的人,拒绝他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愧疚,原来这个人对她的好,是一个陷阱。
她羞耻又惭愧,简直没脸见人。又后怕不已,她差点毁掉自己,毁掉全家。
骆潇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也知道她短时间内走不出来,就随她去了,做做事情挺好的,可以转移注意力。
只是……晚饭?
她跟着梁巧云走出屋子,发现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按道理说,如果梁巧云没空的话,谢依宁会帮忙煮饭的,但是灶房里没有谢依宁的身影。
好像从她带着梁巧云从小竹林那边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谢依宁的身影。
经过上次柴守义的事情,谢依宁打心底里把梁巧云当成家人了的,家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全村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谢依宁即便在外面打猪菜,或者上山砍柴,也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赶回来。
骆潇立即穿过灶房,去谢依宁的屋子找她,没看见人,屋子里也没少什么东西,她又去其他屋子寻找,仍然没有。
她去找谢桑年:“宁宁有没有来找过你?她去哪儿了?”
谢桑年微蹙眉头,不管谢依宁白天去哪里、做什么,这个天色,她都应该已经在家。
骆潇道:“我找遍家里每个角落,都没找到她……”
骆潇猛地想起前世谢依宁彻底失去音信的事情,但是今生谢依宁和柴守义的事情没有爆出来,她没有理由离开家,彻底失去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