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年追出家门,追到院子旁边的小竹林。
夜色已深,家家户户都已经熟睡,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响,间或传来猫咪的叫声。
光线昏暗,竹影婆娑,弯弯的月牙已经钻进云层里面,谢桑年在竹林外面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隔壁院子传来动静,他扭头看去——
看到的不过是同村人,刘老七而已。
他提着裤子,脚步匆忙,很显然是要去茅厕的意思,似乎察觉到谢桑年的视线,他蓦地停下,抬头朝谢桑年看过来。
两人中间隔着篱笆。
“哟,这么晚了,谢秀才还没睡呢?”多少有点调侃的意味。
自从谢桑年瘸腿,被赶出书院,曾经的天才儿童坠落泥地,似乎人人都可以嘲讽他两句。
谢桑年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刘老七继续上茅房去了,没一会儿,他出茅房来,从后门回家。
躲在门后的两个人,松了口气,拿出一两银子塞给刘老七。
“多谢七哥刚才帮忙,小小心意,拿去喝杯酒水。”其中一人说道。
刘老七立即把银子收下,笑着:“小事一桩,往后两位兄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帮忙就是。”
不过就是起夜上个茅房而已,又是夏天,不冷,就能拿一两银子,简直大赚。
刘老七回去歇息了,那两个人还没走,钻到另外的屋子里,透过窗,盯着谢桑年离开的方向。
谢桑年进屋子去了,他的身影已经彻底在夜色中消失。
两人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压低声音讲话。
“真没想到那个叫骆潇的,胆敢对谢德丰动手。”当时他们在窗外看着,简直震惊。
骆潇那个女人,看起来娇娇柔柔的,皮肤白皙得就好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仿佛什么重活儿也没干过。
居然敢对谢德丰那样凶恶的男人动手。
当时她脸色泛红,满脸都是汗水,发丝都黏在脸上,表情有些狰狞,可见是用了全部力气的。
“这个女人连破腹取子这种事情都敢做,更何况是勒死谢德丰?”
“好在谢德丰没死……他既是骆潇的夫君,现在又和骆潇成了死敌,往后此人就可以为我们所用。”
“你的意思是,利用谢德丰去……”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等骆潇身死,谁也不会查到我们身上来,我们既完成了任务,双手还干干净净的,岂不甚好?”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狞笑起来。
……
谢桑年回到屋子里。
骆潇把谢德丰胳膊上的手术刀拔出来,擦干净收好,问他:“可否抓到人?”
谢桑年摇头:“没有。”
他环顾四周,声音冷淡:“明日我去找些捕鼠夹,放在各处窗子脚下。”
避免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骆潇微微拧眉,也就是说,刚才窗外真的有人在盯着他们,而不只是她的错觉?
村里人虽然八卦,但是偷窥这种事……应该不怎么会发生吧?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躺在血泊中的谢德丰,已经幽幽醒转,骆潇直接站到他跟前去,对上他的视线。
“时间不早了,我和谢桑年先回去休息了,你在外面时怎么照顾自己的,在家里就也要怎么照顾自己。”骆潇说完,转身就走。
这屋子里的一切,本就是谢德丰的,现在都留给谢德丰,她没什么不舍得。
而且这屋子里不只有鲜血,还有谢德丰被勒到控制不住产生的“废物”,经过时间的发酵,这会儿恶臭无比。
骆潇拉着谢桑年,直接出门去了,顺便还帮他把门关上。
屋子里传来骂骂咧咧、打砸东西的声音,站在院子里的骆潇挑了下眉梢。
他暗地里如何发泄情绪,她不在意,只要这男人不对她和全家人暴力就行。
一低头,骆潇才注意到,自己抓着谢桑年的手腕,顿时吓一大跳,连忙松开他的手腕。
看见谢桑年冰冷如霜的眸子,骆潇冷汗都要上来了,想说点什么找补。
谢桑年问她:“你今晚睡哪里?”
“我去和谢依宁挤一挤。”骆潇早就想好了,说完她就要往谢依宁的房间走去。
谢桑年:“你手上的伤。这是草药。”
骆潇看过去,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把草药,应该是他方才出去追人时,顺便打回来的。
“谢谢你。”骆潇将草药接过来,走进灶房,要拿碗来将草药捣烂。
岂料谢桑年跟着进来,端着家里的唯一破碗灯。
骆潇抬眸看他一眼:“你把灯放在旁边,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光影不动,骆潇这才注意到,谢桑年一直没动,端着个破碗灯始终立在一边,为她照亮。
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至少骆潇穿越过来到现在,还从未见过他微笑的样子。
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却不会笑,白瞎了这样一张漂亮至极的脸。
他不出声,骆潇也不说话,灶房里只有捣草药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感。
骆潇处理伤口的时候,才意识到掌心有多疼,这会儿已经全部红肿起来了,她本来打算熬一熬,过几天自己好的。
幸好谢桑年帮她找了草药,敷上去之后,能够一定程度缓解疼痛。
走出灶房时,骆潇发现,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仔细一看,竟是谢青山、梁巧云和谢依宁。
他们先前听到动静了,担心骆潇被伤害了,想要来帮忙,但是又记得骆潇的叮嘱,便犹豫。
终于,他们还是熬不住,出来查看情况,结果就看到骆潇和谢桑年在灶房里鼓捣草药。
“红杏姐姐你受伤了吗?”谢依宁问:“怎么受伤的?”
“问题不大,已经处理好了,你们父亲也睡下了,大家都去睡吧,别忘了我先前说的,明天有重活儿等着我们去干。”骆潇语气轻松。
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让大家有种“就算她受伤也是轻伤”的感觉。
但是,父亲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
简直不敢想象!
“宁宁,今晚上我和你睡一个屋,可以吗?”骆潇问道。
谢德丰回来得太突然了,此事她还没来得及和谢依宁商量呢。
众人却是一惊:她是父亲的媳妇,能够离开父亲的屋子,去别的屋子睡觉吗?父亲允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