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静姝愕然,无法答应。
骆潇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只有单胎,没有双胎。有人蓄意让你按照双胎来养胎,把孩子养得过大,让你难产,取你和孩子性命。
“孩子生下来,无人护他,他也会死。而你活着,孩子才能活着。知道吗?”
骆静姝怔了怔,满眼不可置信。
记得怀孕前一年,她月事总是不准时。
如果她不曾孕有双胎,那她是不是早就怀孕了?实际上她已经怀孕九个月,单胎,因为营养过剩而胎儿过大,对应双胎的六七个月?
骆潇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率先说道:“当务之急,你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情绪都先压着,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找到真相,才能找出迫害你和孩子的人来!
“我知道你疼,但是不要哭,忍着,痛哭很容易引起血崩。
“我也知道你现在情绪很激烈,想要瞬间揪出背后那个坏人来,但是咱们得忍着,忍到身体彻底好转再说。
“他们越是想让你和孩子死,你和孩子就越是要活着。”
骆静姝本来胸膛起伏得厉害,但是在骆潇的话语中,她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骆潇说得有道理,她得活着,孩子才能活着。
活着才能知道是谁想要迫害她和孩子。
爹娘和她,向来与人为善,从不做任何坏事,不管任何天灾,家里都会施粥三日。
谁会这样对待她和孩子?
骆静姝紧紧攥着骆潇的手腕:“姑娘,我和孩子就拜托你了!”
骆潇立即对秋兰道:“去准备一个火炉子烧水,水要一直在沸腾状态,放到这屋子里来。还有桑皮线,实在没有的话,就丝线。
“大量烧开的沸水,等着放凉。还要烈酒。草木灰、金疮药、大量干净的布条和棉花。记住了吗?”
能做到大丫鬟的份上,人都是比较聪明的,记忆力也好用。
只见秋兰用力点头:“记住了。”
然后安排底下的人去做。
骆潇又道:“你家夫人生产,生死一线,所有物件你都必须亲自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毒素,东西没有生锈。
“包括烧着的炭火,以及用的所有水,甚至是你家夫人的衣物,都必须检查一遍。”
秋兰愣了愣,这是怀疑在场所有人的意思啊,她看向她家夫人。
骆静姝对她微微颔首,秋兰立即应是。
一道纤瘦的身影,越过门槛投在地面上,骆潇看得出来,那是谢桑年。
骆潇道:“年年你进来,拿夫人的纸笔写一份契书。”这场手术太危险了,骆静姝活下来的机会不大,她完全是在和阎王抢命。
该下的病危通知书,该让人家签字的协议,她必须要有。
而且当着众人的面,她不敢喊谢桑年的全名。
如果骆静姝真的活不过来,她的家里人来找麻烦,谢桑年的全名不被得知,就可以躲过一劫。
骆静姝的产房和门口之间,有一道屏风,谢桑年进来之后,便侧对着屏风,不往里边探看。
“你就写,今日有夫人——”骆潇看向夫人询问她的名字。
夫人道:“骆静姝,我名叫骆静姝,我夫君沈怀安。”
骆潇闻言,差点跳起来。
这两名字原主有记忆啊,尤其是骆静姝,前世确实死于难产当中,一尸两命。
在她死后,她爹娘也不得善终……
可以说,全家都死得非常凄惨。
不过这些都是原主前世去了京都之后听说的,没有亲自见过。
骆潇收回思绪,连忙斟酌用词:“今有夫人骆静姝、沈怀安之妻临产,遇‘绝对骨盆狭小’,交骨不开,乃九死一生之绝症。胎儿久困腹中,气脉将绝,母子危在旦夕。
“今特请娘子骆潇,行使破腹取子之术,以搏一线生机。此术凶险异常,非同小可,或母存,或子存,或二者皆不保,皆由天命。
“立状之人,深知其险,心意已决。但求尽力,无论结果如何,绝无怨悔,永不追咎骆潇之责。
“写好之后,需要立状人和见状人都画押,立状人是骆夫人自己,见状人则是跟随她身边的嬷嬷和各位姐姐。”
骆静姝:“去准备笔墨纸砚。”
这是赞成骆潇,提前立下契书的意思。
没一会儿,谢桑年就站到了对面的书桌前,笔墨纸砚早有丫鬟准备好,他拿起狼毫便开始落笔。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话语过耳就能复述,写下骆潇方才那番话,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写骆静姝或者沈怀安的名字,也不难,叫他疑惑的是“骆潇”两个字。
她从小落在人牙子手中,不知自己家在何处,父母是否尚在人世,她在大户人家为婢女时,名为“红杏”。
来到竹溪村,她依旧是这个名字。
但是现在,她却自称“骆潇”。
难道和她方才故意喊他“年年”一样,是要隐藏自己真正的身份,避免以后招惹麻烦?
直觉不是。
谢桑年在写契书的时候,骆潇把自己新得的工具拿出来,秋兰叫人将炉子拎了进来。
骆静姝早就发动了,各种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所以炉子上的水很快沸腾开,骆潇进行工具消毒。
秋兰又让人拿了烈酒来。
骆潇回到骆静姝身边,“你下边有血迹,很可能是子宫破裂前兆,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保住子宫,但如果最终在子宫和性命之间选择,我会把你的子宫切掉。
“……切掉子宫的意思是说,除了这个孩子,你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
但是比起前世她一尸两命,父母也惨死的下场来说,切掉子宫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当然,如果她能保住骆静姝的子宫是最好的。
一个人想不想生孩子,和能不能生孩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骆静姝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终于还是有眼泪滑落。
但很快,骆静姝就睁开眼睛,气息弱但是坚定:“可以再写一份契书,关于子宫,不管能不能保住,我都不怪你。”
骆潇也有这个意思,她走出屏风去找谢桑年,让他再加上一份危急时刻,为保命切除子宫的内容。
“写三份吧,保险一点。写完了,你拿给我,我叫骆夫人摁手印。你让秋兰和守住不让我们进来的那位福嬷嬷摁手印。你应该知道怎么威胁她们吧?”
未来奸相,这点谈判能力,应该是有的吧?
谢桑年:“……”
感觉骆潇很信任他,但不像是正路子上的那种信任,谢桑年抿了抿唇,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