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年在床边站定,眼眸里像凝了寒霜,他嘴角绷直,一言不发。
已经是初夏,明明窗外吹来的风是暖的,但是骆潇却觉得无比寒冷。
谢依宁缩在她怀中,寻求庇佑。
骆潇道:“我们赶紧带宁宁回家。”
趁着还没有人过来,把谢依宁送回去,后续再有什么龃龉,即便扯到谢依宁身上,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今天的事就和谢依宁无关。
即便在现代,也有大批女子被强 奸了不选择报警,更何况是把贞洁看得比命更重要的古代?
他们认为,女子失去贞洁,比死了更严重。
骆潇虽然不赞同这种观念,但她现在生活在古代,原主的记忆里还有前世谢依宁出事之后,遭遇的谩骂与羞辱。
所以后来谢依宁彻底失踪了,生死不知。
人人只当她是竹溪村的污点,失踪了更好,免得影响村里人的声誉,祸害其他儿郎姑娘们的婚事。
至于柴守义,没人责骂他,甚至夸赞他一句风流。
而且他媳妇还帮他找补:“是那小贱人主动黏上来的,看我们家守义能赚银子,对我又好。想偷偷进门,将我除掉,她好做大,真是又贱又毒。”
谩骂声更多。
谢家二房,被全村人视为垃圾场,人人走过都要吐口痰,甚至还有孩童趁人不备,特意跑来房前屋后拉屎撒尿。
大房与二房彻底断绝关系。
谢桑年弯腰,要将谢依宁抱起,带她回家。
但,外头已经有了脚步声,谢桑年都还没触碰到谢依宁的衣角,门口就已经亮起了火把。
柴守义的媳妇吴氏,着急忙慌地跨过门槛,环视周围一圈,脸上便有了痛色与怒意。
“你们,你们在我家里干什么?”
骆潇心头一沉,走不了了,吴氏身后还跟着她两个兄弟。甚至还有七姑婆。
“娘子,是谢依宁她,她勾引我!特意跑到我们家屋子里来勾引我,我……我对不起你,我控制不住自己。”
柴守义像是遇到了救星,对着吴氏就哭了起来,声音含混,但说的话能让人听清楚。
“谁知道这个贱人进了屋子之后,就狮子大开口,要拿走你的全部首饰。
“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还有你娘留给你的传家之宝,我再畜生也不能同意给她带走。小贱人就抢,大概我以前对她温和,她以为我不敢对她怎么样。
“她抢了就走,我要夺回来,她把你的玉镯打碎了,我怒气上头,把她捆在床上,想给她一点教训。
“谁知道,谁知道谢桑年和他们那个后娘,冲进来就把我打成这样!我差点就死了,再也见不到你和孩子们了啊,娘子!”
骆潇这才注意到,床上有掉出来的黄金镯子,沾了血。地上还有被衣服遮盖住的玉镯,只露半截出来,但是看着已经是断掉的。
她还察觉到,谢依宁又往自己怀中缩了缩。
她心头震惊,难道柴守义所言是真的?
真的是谢依宁主动勾搭,还要吴氏的首饰?
骆潇无法控制自己不这样想,因为谢依宁出门,显然是提前做好计划的,根本不像是柴守义临时起意,把她强行掳过来的。
如果……骆潇看向谢桑年的瘸腿,如果昨天傍晚谢桑年受辱,当真被谢依宁看见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谢依宁着急想要拿到银子,给谢桑年治好瘸腿,然后,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要真是这样,固然柴守义有错,但外人看来,谢依宁也绝对不无辜。
“啪!”不顾柴守义满身的伤,吴氏忽然给了他一个耳光,非常响亮。
“当年求娶我的时候,说什么一辈子只有我一个,绝对不会看上其他女子。我给你生了一双儿女,辛辛苦苦将他们抚养长大,你却背着我在外面偷吃,你对得起我吗?”
柴守义痛哭流涕,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爬上前来抱住吴氏的脚,恳求原谅。
吴氏一脚踹开他。
走到床边,吴氏居高临下地看着骆潇和谢依宁,余光还扫了一眼谢桑年。
她弯腰从床上拿回那只黄金手镯,沾了血,但还完好无损。
而她弟弟则在地上,把那只打碎的玉镯拿起来,已经断成四五截了。
吴氏对着骆潇说道:“德丰家的,谢依宁勾搭柴守义,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事儿我也是刚刚才知晓的,七姑婆可以做证,几次看到她和柴守义讲话,柴守义还送了她不少东西。
“没成想,她今日居然进我家大门,还在我的床上……”吴氏快要呼吸不上来,忍了又忍。
才继续道:“她这般无耻,就别怪我带兄弟来捆她!”
边上的柴守义接腔:“娘子,大概一两银子,我给她花了大概一两银子!是她勾搭我的,我色迷心窍,我对不起你!但是他们把我打成这样,不应该!”
言外之意: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固然对不起吴氏,但没有对不起谢依宁,谢桑年没资格对他动手。
吴氏没有搭理柴守义,只冷而怒地看着骆潇和谢依宁:“男人要偷腥,我无法十二个时辰都看着他;姑娘家年龄大了,非要做婊 子,你们做家人的也捆不住。
“他们此刻的下场,都是活该,我可以不管。但是,谢依宁偷我黄金手镯,还打碎我玉镯,你们要赔钱!
“还有,这些床单被子都是我的陪嫁,谢依宁弄脏了,我嫌晦气,也必须赔钱。”
谢桑年没有说话,整个人冷得像是结了冰。
如果说吴氏进来之前,他身上还有涌动的怒火与戾气,但是现在,已经被压成了冰块,没有丝毫涌动。
只是光线昏暗,谁也没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狐疑之色,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骆潇问道:“……赔多少银子?”
吴氏说道:“这镯子是我娘给我的陪嫁,传了几代人,人养玉玉养人,越来越温润细腻,越发不好估算价格。
“许多年前我去县城里,有人开价三百两,我没卖。但我知道你们家里的情况,你们只管赔我二百两,就当我倒霉吃亏。”
吴氏又气又心痛,但是事已至此,只能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目前看来,柴守义和谢依宁的错误对半开,谁都不无辜,但是她的镯子打碎了,却是无辜的,她必须要赔偿。
她才是受伤且损失巨大的那个人。
吴氏几欲泣血,她咬牙道:“谢依宁勾搭我男人,还花我们家的银子,不管闹到哪里去,她都不占理。只叫你们赔偿镯子的银子,我已经足够心慈良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