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言静立在床榻边,目光沉沉地锁在阿韫毫无血色的脸上。方才将她从凌王怀中接过时,那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惊——她竟清瘦了这么多。这些日子,他虽未至,却也从士兵和军医口中听闻,这位“小神医”是如何不眠不休地守在病榻前,与阎王抢人。此刻,看着她眼下的淡淡青影,苏慕言心中只剩无尽疼惜与一声叹息:阿韫,你何苦如此苛待自己?你想要的,我们拼了性命也会为你争取……
韩菲坐在床沿,一双杏眼早已哭得又红又肿,像两枚核桃。她死死盯着苏慕言,戒备得如同护崽的母兽,仿佛他一有异动就会扑上去。这目光让苏慕言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温声劝道:“韩姑娘,你已守了许久,是否需要去看看汤药?我向你保证,绝不会伤害你家姑娘分毫。”
“不行!”韩菲立刻拒绝,声音因疲惫和紧张而有些沙哑,“姑娘身边一刻也离不得人!药罐子有子辰看着。苏大人,您身份贵重,在此终是不便,还是请回吧。”她心下疑惑,这位苏大人对阿韫的关切,远远超出了寻常官员对医者的欣赏。那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痛惜的熟稔,像是……像是自己守护阿韫时的心情。可阿韫是相府义女,几时与这样的大官有了如此深厚的兄妹般的情谊?她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只坚定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护阿韫周全。
苏慕言无法解释,只得无奈起身:“既如此,我就在隔壁帐中,有事立刻唤我。”
然而,阿韫这一晕,便是整整三日。
帐内的空气一日比一日凝重。所有军医、乃至随行的御医都诊过了,脉象虽弱,却渐趋平稳,皆言并无大碍,可人就是迟迟不醒。苏慕言表面镇定,指挥若定,心却如同在油锅里反复煎炸。最终,他也顾不得韩菲那几乎要将他戳穿的眼刀,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度过了两个不眠之夜。韩菲见他如此,那点抗拒也化作了复杂的担忧,两人一左一右,竟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焦灼的守护同盟。
第三日下午,阳光透过帐帘缝隙,投下一道暖光。
就在这片令人心焦的寂静中,阿韫的长睫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守在一旁的苏慕言立刻俯身过去,连呼吸都屏住了。
阿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苏慕言布满红丝的眼眸和下颌青色的胡茬。大脑尚未完全清醒,一种深植于骨髓的依赖感却先于理智浮现,她嘴唇微动,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呢喃溢出唇瓣:
“……哥哥?”
这一声虽轻,却如平地惊雷,震得帐内瞬间寂静。韩菲猛地瞪大眼睛,连抽泣都忘了。子辰是习武之人,听的清楚,苏侧妃竟然喊苏大人哥哥,他们同姓,难道二人真是兄妹,为何当初王爷让我查侧妃,我什么信息都没有查到,子辰心中存疑,想着回去和他家王爷说说。苏慕言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波澜,但他反应极快,立刻顺势侧身坐下,挡住身后韩菲探究的视线,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提高了音量:“快!她说口渴了,赶紧端温水来!”
温水缓缓润湿了阿韫干裂的嘴唇和喉咙,也让她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她眨了眨眼,看着围在床前、面色各异的两人,茫然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了吗?”
见她终于彻底清醒,韩菲再也忍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阿韫!你吓死我了!你睡了三天三夜啊!你再不醒,我……我就要跟着你去了!呜呜呜……”
阿韫被勒得轻轻咳嗽,心里却暖成一片,她轻轻拍着韩菲的后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菲菲,我这不是醒了么?你再这么用力,我可真要被你勒晕过去了。”
而站在一旁的苏慕言,看着这一幕,悬了三天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实处,只是那声石破天惊的“哥哥”,已在他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他与阿韫的真实身份,是绝不能见光的秘密,一旦泄露,必将引来灭顶之灾。杀意,如毒蛇般悄然探首,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