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宴席上,丝竹喧闹,觥筹交错。瑞王昭宴霖手持金樽,眉宇间却隐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与困惑。)
他今日着实有些狼狈。不知为何,今科的三鼎甲——状元、榜眼、探花,仿佛约好了一般,轮番上前,言辞恭谨却态度坚决地向他敬酒。若只是年轻进士们的热情倒也罢了,连一向是东宫嫡系、平日对他这个皇子亲王不过维持表面客气的太子少傅谢清源,今日也格外热络,亲自执壶,屡屡劝饮。
(昭宴霖心中警铃微作,谢清源是太子最倚重的谋臣之一,此举绝非寻常。他本欲推拒,保持清醒,奈何场面之上,众人起哄,一句句“王爷大喜”、“不给面子”压下来,他孤身周旋,实在架不住这车轮战般的攻势。)
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下肚,起初尚能维持清明,到后来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人影开始晃动重叠。他想去看一眼凝辉院的念头被酒精搅得模糊,最终意识彻底沉入黑暗,醉得不省人事,被内侍搀扶着离席时,几乎连路都走不稳。
(于是,原本该有的婚仪流程——去正妃司马兰箐所居的锦华院完成最后的合卺、结发等仪式,自然也无法进行。)
锦华院内,红烛高烧,锦绣堆叠。盛装等待的新王妃司马兰箐,从最初的矜持期待,到后来的焦躁不满,直至听闻王爷竟在前院醉倒被直接送回书房歇息的消息后,已是面沉如水,指尖狠狠掐入了掌心。
她只觉得屈辱万分!大婚之日,夫君竟连洞房都未曾踏入一步!这分明是当着全府、乃至全京城的面,打她的脸,扫她司马家的颜面!
“好一个瑞王……好一个下马威!”她几乎咬碎银牙,认定了这是昭宴霖故意给她难堪。最终,满腔的怒火与委屈也只能化作一夜冰冷的独守,那对龙凤喜烛空自燃至天明。
(而另一边,醉得不省人事的昭宴霖瘫在书房榻上,全然不知自己无意间的失态,已在后院埋下了一根尖锐的刺。)
(消息传到凝辉院时,阿韫正对着一局残棋,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听闻王爷在前头醉得厉害,已被扶去书房歇下,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几乎立刻便想到了苏慕言。定是她的慕言哥哥,用了什么法子,不动声色地“招呼”了昭宴霖一番,替他这位不能亲自到场送嫁的“兄长”,小小地“表示”了一下。
(想到那人此刻或许正头疼欲裂地躺在书房,再思及他午后偷溜进来那带着担忧和温柔的模样,阿韫心里并无多少担忧,反而泛起一种被人默默护着的暖意,以及一点点微妙的、出了口闷气的畅快。)
她放下棋子,唇角弯弯。横竖今夜无人来扰,她乐得清静。于是便唤了茯苓打来热水,又将自己调制的香膏细细涂抹,趁着无人打扰,悠然自得地保养了一番。对着镜中肌肤莹润、眉眼舒展的自己,她满意地点点头。
(夜深人静,凝辉院内烛火渐次熄灭。阿韫钻进柔软的被衾,闻着枕畔淡淡的安神香气,心中一片宁静安然,甚至带着几分小小的、无人知晓的开心。)
不过片刻,她便沉入黑甜梦乡,唇角犹自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这一夜,瑞王府的后院,一方冷清怨怼,一方却恬然安睡,对比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