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越来越紧,卷起的沙粒打在脸上,已经开始有些疼了。天色也变得昏黄,远处的景物开始模糊——沙尘暴的前锋正在逼近。
“快!再快点!”刘子阳回头低吼,伸手拉了一把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年轻技术员。队伍的行进速度已经慢得像蜗牛,体力的透支和内心的恐惧双重折磨着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专家们。身后,虽然还看不到追兵的影子,但那种被猎犬追逐的压迫感,却随着风一阵紧过一阵。
(不行,照这个速度,别说进入‘魔鬼城’,在半路上就会被追上,当成活靶子!必须改变策略!)
刘子阳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全体隐蔽在一处沙丘后。他快速爬上丘顶,利用望远镜向后观察。昏黄的天地交界处,扬起了几股明显的沙尘!
(三辆车……不,是四辆!皮卡,有重机枪。距离……不到五公里了!他们速度很快!)
他的心沉了下去。按照卫星指引,到达“魔鬼城”边缘至少还需要一个多小时,而追兵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咬上他们的尾巴。被动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既然甩不掉,那就干掉他们!或者说……至少打疼他们,让他们不敢追得太紧!)
他迅速滑下沙丘,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地形。这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戈壁滩,但并非一马平川,散布着不少大小不一的风化岩和起伏的沙垄,是个打伏击的绝佳地点!尤其是……敌人绝对想不到,他们这群被追得屁滚尿流的“羔羊”,居然敢反过来设伏!
(逆向思维!他们以为我们在拼命逃,我们偏偏杀个回马枪!)
“苏工!”刘子阳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却异常镇定,“追兵马上就到,我们跑不掉了。”
一句话,让本就惶恐不安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绝望的情绪几乎要淹没所有人。
“但是,”刘子阳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铁血的冷静,“我们可以让他们不敢再追!”
他指着不远处一片岩石分布最密集、地势略高的区域:“所有人,立刻转移到那片岩石后面,趴下,绝对不要出声,不要抬头!苏工,你负责看好大家!”
苏婉清看着刘子阳眼中闪烁的、如同孤狼般狠厉决绝的光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和决然的激动。(他要反击!他一个人,要对追击的车队动手!)
“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
“没时间了!这是唯一的机会!”刘子阳挣脱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相信我!快带他们过去!”
苏婉清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危机的眼睛,一咬牙:“好!我们听你的!你自己小心!”她立刻转身,强压着恐惧,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组织专家们向岩石区转移:“快!都跟我来!趴低!不要出声!”
刘子阳看着他们连滚带爬地躲好,深吸一口气,开始行动。他没有选择躲藏,反而迎着追兵来的方向,快速向前奔跑了近百米,来到一处孤零零矗立在戈壁上的、约一人高的风蚀岩柱旁。
(这里就是阵地了!)
他迅速将身上不必要的负重卸下,只留下武器弹药。然后,他做了一件让远处偷偷观望的苏婉清目瞪口呆的事情——他居然开始用匕首和手,在岩柱背风面松软的沙地上,快速地挖坑!
(他要干什么?把自己埋起来?)苏婉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刘子阳的动作快得惊人,很快一个足以容纳他大半个身体的浅坑就挖好了。他躺了进去,然后将旁边挖出的沙土快速地覆盖在自己身上,只露出戴着防风镜和围巾的脸部,以及架设在岩柱根部、用沙土仔细伪装过的短突击步枪的枪口。
瞬间,他就仿佛与这片戈壁滩融为一体,即使走到近处,不仔细看也极难发现这里埋伏着一个人!
(伪装完成。来吧,杂碎们!)
他调整着呼吸,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风沙打在他的防风镜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远处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到车头灯刺破昏黄的光影。
第一辆皮卡咆哮着冲了过来,车斗里站着三个武装分子,架着一挺轻机枪。第二辆、第三辆紧随其后。他们显然认为猎物就在前方,毫无戒备之心,车速很快。
(放过第一辆……打第二辆的驾驶员!)
刘子阳心中冷静地计算着距离和角度。当第一辆皮卡从他埋伏点侧前方约五十米处呼啸而过时,他纹丝不动。紧接着,第二辆皮卡进入了最佳射程!
就是现在!
覆盖在身上的沙土微微一动!刘子阳扣动了扳机!
“哒哒!”两个精准无比的点射!
第二辆皮卡的挡风玻璃上瞬间出现了两个清晰的弹孔!正在开车的驾驶员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鲜血溅满了车窗玻璃!失去控制的皮卡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车头一偏,狠狠地撞向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
“轰!”一声巨响,皮卡的前半部分几乎撞瘪,引擎盖扭曲着冒起白烟,车辆彻底熄火!
“敌袭!!”第三辆皮卡上的匪徒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叫着,司机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轮胎在沙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而此刻,刘子阳已经调转枪口!他的目标,是第三辆车车斗里那个试图操作重机枪的射手!
“哒哒哒!”又是一个短点射!
那名射手胸口爆开血花,惨叫着从车斗里翻落下来。
“在那边!岩石后面!”有匪徒发现了枪口焰的大致位置,各种武器开始朝着刘子阳藏身的岩柱疯狂扫射!子弹打得岩柱碎石飞溅,沙土飞扬。
但刘子阳早已缩回了坑里,子弹绝大部分都打在了岩柱的正面。他利用这个间隙,迅速从坑里滚出,如同蜥蜴般匍匐前进,转移到了几米外另一处早就看好的低洼地。
(位置暴露,转移!)
他从洼地边缘悄然探出枪口,锁定了一个正跳下车、试图寻找掩体的匪徒。
“砰!”一枪毙命!
混乱!彻底的混乱!剩下的匪徒根本搞不清袭击者到底有多少人,藏在哪里。他们只能凭借着本能,胡乱地朝着可能有人的方向开枪,反而误伤了自己人。第一辆冲过去的皮卡也赶紧掉头回来,但不敢靠得太近。
刘子阳就像沙漠里的幽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充分利用地形和越来越大的风沙作为掩护,每一次短暂的现身都必然伴随着一名敌人的倒下。他的枪法准得令人胆寒,心理素质更是稳如磐石,在枪林弹雨中冷静地收割着生命。
苏婉清和专家们趴在岩石后面,听着不远处激烈的枪声、爆炸声(有匪徒慌乱中扔出了手雷,却炸伤了自己人)和匪徒们惊恐的叫骂声,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但他们也清晰地听到,敌人的火力从最初的猖狂,逐渐变得稀疏、杂乱,充满了恐惧。
(他做到了……他真的一个人……挡住了那么多敌人……)苏婉清紧紧捂住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那个男人,正独自面对所有的危险。
这场不对称的伏击战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当刘子阳用最后一颗步枪子弹将那个试图爬上重机枪皮卡的车载电台操作手击毙后,残存的七八个匪徒彻底崩溃了。他们丢下几具尸体和两辆报废的车辆(一辆撞毁,一辆被刘子阳重点照顾打爆了轮胎),爬上唯一还能动的那辆皮卡,仓皇失措地调头逃离,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戈壁滩上迅速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声和车辆残骸燃烧的噼啪声。
刘子阳从一堆沙土后站起身,抖落满身的尘土。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逃远的车尾灯,没有追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重创追兵,为他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他快步走向专家们藏身的岩石区。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用看着神只般的目光望着他,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比的敬畏。
“追兵暂时退了。我们抓紧时间,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刘子阳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他走到苏婉清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简单道:“没事了。”
苏婉清望着他沾满沙土却依旧刚毅的脸庞,望着他平静眼神下那深不见底的强大力量,一颗心,在剧烈的跳动中,彻底沉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