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厚恩!赵信就是头绑在裤腰上也无以为报!”
“噗呲……”鄯善黎看赵信这副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的嘴脸,不禁哑然失笑。
伊稚斜大单于一把拉过鄯善黎的小手:“若你成为我的大阏氏,我伊稚斜也会为你建造一座新的王城,就叫黎城!为你遍植梨树,春日时花开绚烂,恍若白雪纷纷,可好?”
鄯善黎抽回自己的手:“大汗还是操心一下中行说吧,他这几日可病的厉害,大概是歪点子想多了遭到了反噬!”
伊稚斜大单于被噎的讪笑一声,急忙转移话题:“哦哦,中行说的事我知道, 孛额萨满已经为他医治了……来来,自次王,我们先进头曼城再说,你远道而来肯定很累了!”
“中行说这时候可就要汉家郎中了,吵着要南宫大阏氏带来的郎中给她医治呢!就是大汗自开战以来将汉家随行的臣子悉数投入奴行,恐怕一时半刻可找不出个大汉的医官!”
鄯善黎看了眼叛变的赵信:“正好可以问问自次王可带有汉家郎中?”
赵信听出鄯善黎话里有话,讪讪答:“黎姑娘,我带兵出来,并无郎中跟随,可能让大汗失望了!”
“别听阿黎耍闹,又与我使性子,让外人见笑!来来来,我们先入城再说!”伊稚斜说完手中鞭子抽了一下鄯善黎的马屁|股,马受惊往回跑去,伊稚斜看看赵信,几人纵马扬鞭回到王庭。
虽无寸功,但伊稚斜好大喜功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加之迎接降将赵信之故,当夜设宴,与众将领及大当户等人纵酒言欢,仿佛得胜回朝一般。
但大家心知肚明,匈奴的苦日子可能要来了。
篝火噼啪之声音炸响,伊稚斜大单于搂着黎落在身侧把玩,饮尽杯中酒的他看着鄯善黎将赵信拉入外城的树林之中,只眯起眼示意一旁的左大将去查看,接着便与呼于屠王等人持刀切肉,看美女欢歌。
“黎姑娘,你这是……”
赵信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前主人于单的爱慕之人,更是伊稚斜大汗未来的大阏氏,美貌晃的他呼吸急促,又有些微的期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于单和金日磾怎么样了?”鄯善黎单刀直入,倒让赵信惊讶于她的爽快。
“没想到黎姑娘还惦念着他们,也不枉他们与姑娘相交一场。”
赵信叹息一声:“左屠耆王受到年轻皇帝的亲自接见,还封为涉安侯,只是……”
“只是什么?他如今怎么样?”鄯善黎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赵信哽了哽声音:“只是左屠耆王投降汉廷后整日郁郁寡欢,痛惜自己的父王同时又思念姑娘,最后才不过数月就郁郁而终了!”
“什么?你说于单他!他!他已经死了?!”
鄯善黎颓然地失去重心,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你说的可是真的?!”
“黎姑娘,这有什么可欺骗姑娘的呢!虽然我赵信在你看来是二侍其主的不义之人,但当时苏建遇到的是匈奴主力部队,我们派出侦骑去找卫将军求救,但是卫将军分身乏术,并未救援,不得已我才投降的!”
“这就是你背叛同僚苏建的理由?那我怎么听说苏建却力战到底!随后一人逃回汉廷?于单之死也分外蹊跷!”鄯善黎抬眸盯着赵信的眼睛。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黎姑娘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
赵信眼圈红红,念及以往与于单在汉廷的点点滴滴,心中血气翻涌不能自持。
鄯善黎也不知道该如何说,的确对于赵信来说,匈奴才是他真正的故乡。
“好,权且信你,那红发魔鬼金日磾怎么样?”
赵信破涕为笑:“红发魔鬼皮实的很,因为爱玩马先是被汉朝皇帝封为马监、负责看护御马和马匹的繁育以及新马种的培育,后被汉朝皇帝器重又晋升为侍中,陪侍在皇帝身边,颇得宠信,不像我,只知道打打杀杀,即便被封了翕侯也是上阵杀敌的命!如今,还是回到这苦寒之地,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侍中……”鄯善黎念叨着,忽而想起新皇帝刘彻,小心问道:“那……汉朝皇帝又如何?”
“汉朝皇帝真是雄才伟略,武功烈烈!不然也不能挥兵匈奴,我还听说皇帝打匈奴还真就是因为南宫公主出塞和亲,据说皇帝的初恋也一同被送了来,这才让他发誓灭我匈奴,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我看八成是真的,那皇帝整日将貌美如花的阿娇皇后锁在长门宫内并不与之相见!就连街边的小童都知道!”
赵信被冷风吹得有些醉意,他朦胧地看着鄯善黎。
“黎姑娘,你说,皇帝刘彻的初恋不会就是姑娘吧!毕竟南宫大阏氏的身边,最贴身最美貌的非黎姑娘莫属!”
鄯善黎略显慌乱,思及旧人旧事,不无唏嘘,她慨叹道:“市井之言而已,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赵信显然醉了,他眼神流露出仰慕之色:“不不不!我看就是黎姑娘,若我是汉皇刘彻定要与姑娘结百年之好,若我是匈奴大汗也必定与姑娘风花雪月一场,就是左屠耆王也可与姑娘相交一回,可惜我只是阿胡儿,只是被人瞧不起的跟班,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自次王,我能配萨仁居次,已经是我阿胡儿的造化了,又怎么敢奢望姑娘……”
“你喝醉了!”
鄯善黎看着他逐渐失态的样子,抬腿要走,却被赵信拦住:“黎姑娘,其实我……我回来也是想,能再见姑娘一面,就是死我也值了……”
鄯善黎躲开赵信,鄙夷道:“亏你当初要我赐名,真白瞎了我给你的这个名字。信,诚也。意思是对自己承诺过的事情负责,你为人不忠,对同僚不义,根本配不上‘赵信’二字!”
“不!黎姑娘,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他们都说我的名字好,好记又有品位!更何况是黎姑娘赐我的!”赵信脸堂全红,激动地拉起鄯善黎的手:“黎姑娘,你不明白,就是能再见你,就是丢城弃国又何妨!”
左大将见赵信手脚不利索,忍不住高叫一声,吓得赵信丢开鄯善黎的手,好像酒也醒了一半:“左……左大将!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岂不是任你对未来的大阏氏不轨!”
赵信又恢复了阿胡儿的本色,他踉跄几步,搂住左大将的肩膀:“我只是一时站立不稳才唐突了黎姑娘,并非有意,想来伊稚斜大单于也不会如此小气,况且而今匈奴势微,需要我这种明了汉廷军备的人,左大将何不给个顺水人情,他日我自次王爷不会亏待于你!”
说着赵信从怀中掏出一块汉廷赏赐的白玉塞在左大将的手心,看着远去的鄯善黎追了两步,终是停在树林边叹息道:“若得此女,夫复何求!伊稚斜真是让人嫉妒!”
左大将颠了颠手中白玉,望向鄯善黎背影:“咱们草原上也只有阉人中行说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但也只能想想喽!就连咱们的草原雄鹰伊稚斜大单于,还不是到现在都搞不定她,能不能娶她做大阏氏还另说呢!呵!还不是只能拿个替身解解闷!”
赵信咕哝一下喉头,饮下一口烈酒,接着将酒壶递给左大将:“来喝一口!”
眼神飘向伊稚斜和黎落的身上:“大汗艳福不浅,能有似双生姐妹花一般的两个女子,那女子哪里来的?”他指了指伊稚斜大单于怀抱中的美人儿。
左大将一笑:“阿胡儿,你是走了太久了,还不知道黎落。那个姑娘是中行说给伊稚斜找的鄯善黎的替身,就连名字都很相似,想取代鄯善黎的位子,谁让黎姑娘一心向汉呢!中行说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怎奈伊稚斜大单于最后心心念念的还是黎姑娘,那个黎落就成了大汗刺|激黎姑娘的砝码了,有事鄯善黎无事搂黎落!”
“她们长得可真像啊!”赵信醉眼朦胧看着伊稚斜把玩着腿上的黎落,眼中羡慕之色都要溢出来了。
“不过黎姑娘天生异香,别人模仿不来!黎落美则美矣!”左大将拍了拍赵信的肩膀:“自次王,萨仁居次也很美,你就知足吧!能迎娶匈奴居次已是万分之幸了!其他的咱们也只能看看听听望望!”
“我原本以为长安繁华,定有无数美人儿,然而当我遍游长安和草原,才发现天上地下,只有黎姑娘一个!”
赵信扶着一旁的大树,醉眼惺忪:“我阿胡儿别无所求,不过想日日看着美人儿便已赏心悦目!”
“走,和我回去吧,伊稚斜大单于还等着同你聊汉廷之事呢!”左大将搀扶赵信朝着篝火堆走去,夜晚的星空犹如旋转的苍穹,苍鹰踏雪枭叫着落在泪流满面的鄯善黎肩膀上,鄯善黎抚了抚踏雪的玉爪,还有他苍蓝色的喙。
“于单死了,知道么?韩嫣死了,于单也死了!南宫姊姊也走了,张骞和乌兰图雅音信全无,只留下我在这苍茫的大漠。霍去病来了,但是他身边有巫女白玛……”
繁星不语,踏雪的圆溜溜眼睛静静地看着鄯善黎……
“你也走吧!或许祭天金人才是我最终的宿命!”
鄯善黎手指一拨,踏雪腾空飞向遥远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