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蹄的嗒嗒声响,几人来到皇宫门前,太子刘彻率先下马,几人也跟着下得马,缰绳交与宫人打理。
刘彻急急奔向孝景皇后:“母亲,彻儿回来了!”
“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孝景皇后捉了刘彻的手在手心中摩挲爱怜,接着耳语道:“梁王已经进宫见了窦太后,此事也惊动了你的父皇,陛下还是疼你的,一会儿抓紧进宫禀明你的父皇!另外,本宫已经擢桑弘羊去蓝田查探消息,争取将案件调查个水落石出。已经传回话,那些陷害你的人被收买的证据已经查到,桑弘羊办事,你放心!”
太子刘彻轻轻点了点头,对孝景皇后笑着介绍身后之人:“母后,此番孩儿遇难,多亏了身后这些人不顾生死,奋力搭救,尤其是鄯善黎!此事全由她组织,若没有她,儿臣已经不能再见到母后了!”
孝景皇后大吃一惊,她也以为鄯善黎早已被阿娇害死,没想到这小小淮南的黎翁主命如此硬,那时淳公公说了,自己还当是玩笑,只顾着救儿子要紧,今日当真见了,真是恍如隔世!
她亲切地走上前,拉住鄯善黎的手:“孩子,你吃苦了,后宫事务繁多,都怪本宫一时失察,另外……”孝景皇后灿笑道:“你也知道,这深宫内院,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当日还是你阿爹亲自把你交到本宫手上,是本宫没照顾好你,可别怪本宫啊……”
鄯善黎抬眸看着这个心机颇深的皇后,略一微笑:“皇后说笑了,怎么会怪您呢,不然我也不会于危难之时搭救彻哥哥……”
“也是,也是!那你可要好好养养身子,本宫已经禀明陛下,你就放心在宫中休养!彻儿的婚礼,还要邀请你参加呢。”
孝景皇后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纤纤玉手略微一抖,抽了回去。
南宫公主不知何时拖着虚弱的身躯,来到鄯善黎面前,眼眸中泪水盈盈:“阿黎,姊姊对不起你……”话未说完,赶忙用丝帕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的太大声。
鄯善黎也红了眼眶,圆圆的眼睛噙满泪水,这是自己这些时日在宫中最亲的人了,只是在掖庭她也没有出现过,在皇权旋涡的中心,自己终究是被放弃的那个, 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无法言说,只是盈盈地看着南宫公主。
刘彻在旁见南宫姊姊痛哭失声,心头也更加深了对鄯善黎的愧疚之情,却不料此时陈阿娇三两步奔来,眼眉倒竖:“臭丫头!你还活着!”
说话间,阿娇的手已经抬起,就要劈下来时被刘彻一把攥住手腕,动弹不得:“这可是本王的恩人,本王身陷囹圄之时,你还在皇宫内宴饮享乐呢吧!难道你就这么对待本王恩人的么!”
陈阿娇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腕,委屈至极:“本宫……本宫哪里知道彻哥哥能遇到危险……”
刘彻鼻子内冷哼一声,愈发觉得陈阿娇无用。
孝景皇后赶忙过来打圆场:“长公主,本宫已经和陛下禀明,你们二人的婚礼宜早不宜迟,下月初一就为你们举办婚礼,阿娇啊,以后你就是太子妃,日后还是皇后,还和一个小小婢女纠结什么呢!其实这秋蝉也算不得完全的婢女,她的身世啊,还颇有些来历,待日后你过了门,本宫慢慢和你讲!”
陈阿娇被太子刘彻捉着手腕动弹不得,只好扭动身躯撒气道:“彻哥哥就是向着她,本宫气死了,不光是她,你看后面还带了那么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勾栏女子!”
巫女白玛气不打一处来,竟然说我们是勾栏女子!
也不看看你自己搔首弄姿的模样,她刚欲争辩,却被霞乌兰一把拉住了胳膊。
孝景皇后耐着性子安抚道:“本宫给你保证,吾儿只有一个皇后,那就是陈皇后!那些女子,彻儿好好给长公主介绍介绍?”
太子刘彻看着母亲殷切的目光,想起自己根基尚浅,窦太后仍在,无奈撒开陈阿娇:“这位是巫女白玛和她的徒弟霞乌兰,那位是薛灵儿,本王的新婢女。”
陈阿娇看了看巫女白玛脸上的疤痕,想起当初的私相授受,掠过她看向霞乌兰咂了咂嘴:“身毒国的巫女,还是回去身毒的好!”
看她袅娜地勾着手指尖,霞乌兰忍不住撇嘴道:“回长公主,我们不会在皇宫太久的,要不是太子殿下邀请,我们还不愿意来呢!”
陈阿娇最后将目光落在薛灵儿的身上,薛灵儿听大家说话,大概猜到面前女子的身份,她的确衣金佩玉,周身贵气逼人,就连太子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长公主生的貌美,只是看自己的眼神颇具杀气,此刻自己也只得行礼问候:“阿娇长公主吧,民女拜见长公主!”
陈阿娇染着丹蔻的手指尖轻轻划过薛灵儿美丽的脸庞,眼神凌厉:“婢女么?说什么民女,以后要改口为‘奴婢’知道吗!宫廷内院,多的是觊觎皇子的美人,记住,做好你婢女的本分,不然本宫饶不得你!”说完,她又将手勾在刘彻的脖子上,娇媚一笑。
刘彻嫌恶地扭过脖子,露出脖子上的一颗小巧的痣,显得脖颈更加修长:“阿娇,别闹,本王还要带他们去面见父皇。”
不等待阿娇回应,刘彻已经对着孝景皇后告别,接着对李敢等众人招呼道:“请随本王去见陛下!”说完,刘彻扯开陈阿娇的两条臂膀,转身就走。
陈阿娇顿觉颇没面子,站在原地噘着嘴。
太子刘彻走了几步,又转回来,陈阿娇转怒为喜,笑着迎上去娇嗔:“彻哥哥,怎么?你回来以后记得找本宫!”
刘彻嗯嗯的胡乱应着,却对薛灵儿道:“你不太适合随我见皇帝陛下,还是随皇后先去,也顺便熟悉熟悉宫廷的礼仪!”
薛灵儿怯怯地拉住太子刘彻的衣角:“好,可……”,陈阿娇眼疾手快,以手为刀一把将薛灵儿的手劈的通红,接着一把攥在手里,面若桃花灿笑道:“彻哥哥,你放心去吧,我来教她!”
刘彻一愣,还是没有说什么,便带着李敢等人朝着未央宫去了。
未央宫内大殿宏阔,虽为白日,殿内却依然掌着烛火,汉景帝已经许久没有上朝议事了,此刻的他只留了贴身侍候的内侍,在未央宫的椅子上斜斜的靠着,好似随时都可能撒手而去。
殿内烛光摇曳,正像是汉景帝此时的人生写照,帘幕低垂,太子铿锵有力的足音踏破了大殿的寂静,汉景帝略微眯起眼睛,看向下面几个虎虎生风的年轻人。
“启禀父皇,儿臣刘彻回来了!”
汉景帝无力的想起身,内侍扶起汉景帝的身躯,将他好好地靠在龙椅之上:“彻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儿臣想和父皇禀报微服私访的所见所闻,还有……此番儿臣在蓝田险些回不来见父皇……”
汉景帝不待刘彻把话说完,便努力地摆了摆手,道:“你叔父梁王已经来找过我了,将蓝田之事都交代了。”
太子刘彻鼻尖沁出冷汗:“可是父皇!梁王刘武差点致儿臣于死地!他肯定避重就轻,欺瞒父皇……”
“咳咳咳……”汉景帝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浑浊的双眼忽然睁开:“彻儿,你父皇是老了,不是瞎了!须知太后是很疼你叔父的,太后也已经找过朕,此事不必再提!”
刘彻还想说什么,内侍赶紧摆了摆手中拂尘,示意刘彻先听陛下之言。
孝景帝沉沉道:“随殿进入者救太子有功,皆赐九锡,另封鄯善黎为江都翁主,白玛为大国师,霞乌兰为国师大弟子。彻儿,听闻你已经决定封霍去病为侍中,那么仆多亦为侍中从卫,其余遗漏处,你自行定夺便是。”
俯身在台下的刘彻心突突狂跳,心头不觉为自己也捏了一把冷汗,自己代为执政之时多亏未有非分之想,执政也算勤勉有为,父皇虽缠绵病榻却依然知晓天下之事,随自己进殿之人,竟然都说的分毫不差!
九锡,乃是天子赐给功臣勋贵的九种物品,是作为臣子的最高荣誉,这九种物品分别是车马、衣服、乐器、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和秬鬯(chàng)。九锡之物看似平常,但它却是身份的象征,拥有这九件物品,臣子可以说就拥有了礼仪上的特权,真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陛下说对梁王不再追究,却对救过自己的臣子大加封赏,赐九锡之物,已远超应有的封赏,足见陛下虽然不说,却对平叛之事已是心知肚明!刘彻虽觉自己才略过人,今日与父皇相比,父皇才当真是雄才大略,老谋深算而不外露啊!
汉景帝封赏后,众人谢恩,侍中将众人先送出了大殿,只留下刘彻自己。
刘彻俯身于地,等待景帝的召唤。
景帝给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将刘彻领到景帝身旁,景帝拉过刘彻的手,端详一阵刘彻的面庞,好似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然而这个儿子比自己更有魄力与冲劲,久久,景帝才缓缓开口道:“吾儿啊,父皇只有两件事要嘱咐你。一,太后乃及窦家盘根错节,吾儿需韬光养晦,不可急躁。二,匈奴乃一大患,今已向朕递了求亲的折子……”
刘彻一听和亲便血气上涌,双目急切:“父皇,不可,我大汉的江山,难道还要系于女子的裙带之上吗?!再说,匈奴要哪位公主去和亲?那都是我们的至亲至爱啊!”
汉景帝摆了摆手:“朕已经决定了,此事不容商量!”
注释:1. 朱户:古代帝王赏赐诸侯或有功大臣的朱红色的大门,古为之一种。
2.纳陛:凿殿基为登升的陛级,纳之于檐下,不使尊者露而升,故名。纳陛为致于殿两阶之间,便于上殿。后代亦以为对大臣的优遇。
3. 虎贲:(hubēn),虎贲为九锡中的一种赏赐,守门之军虎贲卫士若干人,或谓三百人;也指虎贲卫士所执武器,戟、铩之类。
4斧钺:斧和钺,古代兵器,用于斩刑。
5秬鬯(chàng):古代以黑黍和郁金酿造的酒﹐用于祭祀降神及赏赐有功的诸侯,是古代皇帝九种特赐用物(九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