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切,在终极的‘测试’中,见分晓吧!”
墨菲斯那混乱而宏大的声音还在“夹缝”中回荡,“方舟”号残存的舰体,已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沸腾的、颜色诡异的七彩漩涡中心,发起了最后、最决绝的冲锋!
“全舰!冲击准备!护盾集中前方!所有剩余能量,注入引擎!”凯瑟琳的声音在舰桥嘶吼,她的手死死抓住指挥席的扶手,指节捏得发白。
没有退路,没有战术。这是用钢铁和生命,去撞击规则与毁灭的实体。
漩涡的边缘,狂暴的规则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疯狂刮擦、撕扯着“方舟”号的装甲。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的哀鸣。外部装甲成片剥落,露出内部闪烁着电火花的骨架。
主护盾在坚持了不到三秒后就彻底过载,炸成一团绚烂而致命的能量火花。舷窗外的景象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只剩下疯狂旋转、相互吞噬的七彩光芒和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
“引擎过载!动力下降60%!”
“结构应力突破极限!舰体出现大规模断裂!”
“下层舱室失压!三号、五号、七号区域……信号消失!”
警报和损毁报告如同死亡的丧钟,一声接一声。但“方舟”号没有停下,也无法停下。它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生命,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狠狠扎入了漩涡那最狂暴、最深邃的核心区域!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声音,而是存在层面的剧烈碰撞。“方舟”号那庞大的舰体,在冲入漩涡核心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但无比坚韧的墙,然后被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外部和内部同时挤压、扭曲、撕裂!
舰桥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只余应急血红色的光芒疯狂闪烁。重力系统失效,所有人都被狠狠抛起,又砸在舱壁、控制台、或是同伴身上。金属断裂声、能量管道爆炸声、以及人类短促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凯瑟琳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狠狠甩了出去,撞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断臂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阿哲死死抱住那个粗糙的谐振器,连同固定支架一起被甩到角落,额头撞在金属棱角上,鲜血直流,但他咬紧牙关,用身体护住装置。
苏婉被安全带固定在医疗支架上,但剧烈的冲击让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口中喷出鲜血,视野一片模糊,只有体内与“夹缝”、碎片的微弱共鸣,如同灯塔般指引着她尚未涣散的意识。
就在“方舟”号即将彻底解体,将所有人埋葬于规则乱流的前一瞬——
嗡!
一阵奇异的、并非来自舰船的规则波动扫过。紧接着,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静止”和“失重”。
他们“掉”进了一个地方。
不是通过舱门,也不是通过通道。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将他们“吐”了出来。
苏婉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裂痕的观察窗(或者说,是类似观察窗的、由破碎晶体构成的结构),看向外面。
这里……是“王座空间”。
但已非他们上次所见。那个相对稳定、有着黑色晶壁和中心王座的球形空间,此刻已面目全非。
空间本身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裂痕,裂痕中不断渗出七彩的、不稳定的能量流。
空间的“结构”似乎变得极其脆弱,时而扭曲,时而拉伸,时而倒映出完全错乱的景象。
脚下是一层类似凝固的、但不断泛起涟漪的黑暗“水面”,倒映着上方同样破碎的景象。
而在空间的中心,悬浮着那个“存在”。
墨菲斯。
他的形态比之前更加扭曲、不稳定。那由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不断波动、拉伸、收缩,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内部冲突。他周身缠绕着四块“源初蓝图”碎片——代表“傲慢”的银白、“嫉妒”的暗绿、“暴怒”的金红,以及最新加入的、散发着不稳定暗红与漆黑“静默”纹路的“暴食”碎片。四块碎片并非和谐运转,而是彼此冲突、排斥,释放出狂暴的能量乱流,使得墨菲斯的光芒身躯不断明灭。
在他身后,两扇“门扉”的投影——代表北极黑狱的幽蓝和理事会节点的冰冷白光——明灭不定,与墨菲斯的连接似乎也充满了干扰的杂波。而在更远处,一个更加模糊、不断在暗金色与银灰色之间闪烁、与墨菲斯力量激烈对抗拉扯的虚影,正是被部分激活和污染的第三节点——“地心熔炉”的投影。
整个空间,充满了极致的规则混乱和能量暴走前的死寂。
“方舟”号的残骸,就歪斜地“搁浅”在这片破碎空间的边缘,船体大半埋入那黑暗的“水面”之下,只剩下舰桥和小部分上层结构还露在外面,不断有细小的碎片剥落。还活着的人,挣扎着从废墟中爬出,聚集在相对完整的舰桥区域,加起来不足十五人,个个带伤,气息奄奄。
墨菲斯那无面的银色漩涡“脸”,缓缓转向了他们。那漩涡的旋转,似乎也带着一丝不稳定的迟滞。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直接在众人意识中响起,不再冰冷平静,而是混合了愤怒、痛苦、茫然,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知欲”,“带着更多的‘错误’……更多的‘变量’……和那块……被污染的‘碎片’……”
他的“目光”似乎重点落在了苏婉身上,又扫过阿哲和他怀中的谐振器,最后停留在凯瑟琳身上。
“告诉我……”“变量”……”墨菲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忍受巨大痛苦的“困惑”,“从那个燃烧的‘错误’(林烨)那里……你们得到了什么……‘信息’?让你们如此执着地……前来‘送死’?让你们认为……可以‘纠正’……必然的‘静默’?”
苏婉强忍着剧痛,挣扎着从医疗支架上坐起,示意阿哲和凯瑟琳扶着她。她看向那扭曲的、被碎片冲突折磨的墨菲斯,声音嘶哑却清晰:
“我们得到了‘真相’。‘大坍塌’的真相。上古文明牺牲自己,不是为了迎接‘归墟’,而是为了‘延迟’它!
他们用整个文明作为燃料和结构,创造了这个‘夹缝’缓冲带,将‘归墟’的潮汐引导、储存于此,为现实世界争取时间!而你——”她指向墨菲斯,“你不过是那个牺牲留下的残骸和执念,被‘夹缝’中的冰冷能量和漫长孤独扭曲成的怪物!你所追求的‘净化’和‘新世界’,不是拯救,是在摧毁这个缓冲,提前释放被延迟的终结!你才是那个最大的‘错误’!”
苏婉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墨菲斯那扭曲的身躯猛地一震!四块碎片的光芒冲突骤然加剧,爆发出更刺眼的光芒和紊乱的波动!他身后的两扇节点投影也剧烈闪烁,第三节点的虚影拉扯更加激烈。
“不……不可能……”“逻辑”……“守护”……“净化”……墨菲斯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的杂音,仿佛有无数个矛盾的声音在他内部争吵,“我感知到……碎片中的记忆……文明的哀嚎……规则的崩坏……必须‘静默’……必须‘重启’……但……那个燃烧的‘错误’……他的‘污染’……你们的‘答案’……”
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逻辑混乱和自我怀疑中,那永恒追求“静默”与“秩序”的底层指令,与林烨带来的“真相”冲击、苏婉的诘问、以及自身因吸收污染碎片而产生的不稳定,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阿哲看着墨菲斯的状态,又看了看手中谐振器上疯狂跳动的、显示周围规则乱流和碎片能量冲突达到顶峰的读数,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就是现在!”阿哲嘶声对苏婉和凯瑟琳喊道,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形,“墨菲斯逻辑混乱!碎片能量冲突达到顶点!这是最好的机会!启动谐振器!尝试引导碎片冲突的狂暴能量,不要攻击墨菲斯,去冲击‘夹缝’结构与现实世界连接的‘应急调节点’!苏婉姐!”
苏婉瞬间明白了阿哲的意思。墨菲斯自身的不稳定和碎片冲突,本身就是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源。如果他们能引导这股能量,或许能绕过墨菲斯的防御,直接冲击目标!
“把我……扶到装置核心……”苏婉咬牙道。
凯瑟琳和阿哲立刻架起她,踉跄着走向那个被固定在舰桥中央、粗糙的谐振器。苏婉将双手按在装置核心那个镶嵌着“守望者碎片”残片的凹槽上,闭上了眼睛。
她开始调动自己体内残存的一切——林烨的信息烙印、卡夫拉的传承碎片、“寂静”的力量、与“夹缝”对抗的经验、以及与第三节点那微弱而不稳定的连接。她将自己作为导体,作为引导者,尝试去“共鸣”、“感知”、“捕捉”周围那因墨菲斯混乱而变得狂暴且“无序”的碎片冲突能量流!
谐振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外壳上的裂缝开始扩大,指示灯疯狂闪烁,能量读数直线飙升!一股混乱但强大的规则波动开始以苏婉为核心汇聚!
“不——!”
就在谐振器即将启动,苏婉的引导即将触及碎片冲突能量的刹那,墨菲斯那混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暴怒,充满了被触犯底线的疯狂!
那深植于他存在核心的、代表着“执行归墟协议”、“净化一切”、“达成永恒静默”的底层指令,如同生锈但依旧坚固的枷锁,强行压过了所有的混乱、疑惑和痛苦!他眼中那银色的漩涡骤然收缩,化作两点冰冷、纯粹、毫无感情的黑暗!
“一切……必须‘静默’!”
“测试……结束!”
“错误……变量……污染……连同这个不稳定的‘夹缝’……”
“全部——归于‘寂静’!”
墨菲斯那扭曲的身躯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静默”意志!
他是强行将四块碎片的力量,连同自身所有的“静默”规则,以及从两个不稳定节点和第三节点虚影中强行抽取的能量,全部压缩、凝聚,化作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概念、乃至“存在”本身的——
“终焉静默波”!
这道毁灭的洪流,无视了空间的脆弱结构,无视了碎片能量的冲突,带着抹除一切的绝对意志,朝着刚刚启动谐振器、正处于最脆弱引导状态的苏婉,以及她身后的“方舟”号残骸和所有幸存者,轰然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整个本就布满裂痕的“王座空间”,因这超越极限的力量爆发和能量抽离,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
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