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书.帝王本纪》记载:楚殇帝韩笪相貌奇伟,身长七尺,垂手至膝,善骑射。其生母本为司皇后宫女詹氏,昌宗酒醉以为貌美,强占之,翌日酒醒,见此女相貌平平,深为耻,令司皇后将其贬出宫。未料詹氏竟一朝梦熊,十月怀胎产下一子,司皇后无子,妒之,弑母夺子,赐名笪,养在身边。
韩笪为海安王时,海贼为乱,海道不通,韩笪怜民深受其荼,于显昌四十年,请令昌宗,以五万兵率吴元义共击海贼于清海,两年后海贼荡尽。韩笪于清海郡稗宣政教,周恤穷民,尽心民事,民受其福,皆颂其功。显昌四十五年,昌宗立韩笪为太子,迎北胡公主亓珂为后。韩笪讲信修睦,以通邻好,显昌盛景之时皆为韩笪之功。
显昌五十年十月,昌宗旧恙愆和,仍未有传位之意,韩笪已年近知命,民间讽其为老太子。韩笪闻之则不恼,亲侍汤药,终日不离昌宗床榻。群臣谏以太子慈孝宽大,仁而善断,可代为协理政事,昌宗回之内中商量,所立未定。十一月初一,昌宗疾恙已甚,崩于庆和宫,迁殡太兮殿,谥曰光武圣明孝皇帝。初八日,韩笪继位,尊司皇后为宣和太后,亓珂为后。次年十二月,宣和太后薨,迁葬褚陵,居昌宗帝陵西北,中隔珩山一脉,司皇后掌制所封亲眷悉数贬职流放,其父兄子侄百余人问斩于闹市。同月,上封詹氏为惠宜太后,与昌宗合葬,降亓珂为妃,女官丽瑾嫕晋为皇贵妃,专宠。
《楚书》以昌宗崩,殇帝即位为止。然则民间一野史曰《续平广记》却在内中以传奇事秘宣昌宗与宣和太后出于幽崩,实乃殇帝所为。野史记载昌宗崩时年近古稀,殇帝四十有六,当太子近二十年,他早知其母为詹氏,为司皇后所害,忍而不发,仍尊司皇后为太后。即位初,司太后专政,封父兄子侄百人于各京畿要职,司氏一族封荫一时无二。司太后不到一年便暴毙,司氏若倾巢之卵,一夜覆之,吴元义封晋王。
许是忍耐太久,殇帝即位后,一改以往之风,大兴酷狱,仿效阴曹地府的十八层地狱,在京都设烮狱。金玉饰酒肉林,民间选美女万余充斥其中,凡百官皆可入内戏之。
丽瑾嫕貌美非常,特别身体异香浮动,惹得殇帝时时搂在怀中嗅其体,早朝时都抱在怀中,玉体横陈,大臣如何有那心思议事,神思都在那千娇百媚上。为了让丽瑾嫕的香气更加馥郁,殇帝令以花造衣,织造府因这丽皇贵妃酷爱海晏花,便想设计织造翠翎海晏穿花云缎。
云家因是当时的织造大家,这个差事便落到了云家的头上,福兮祸兮,外人眼中的皇命天选,却是搁在云家一族老少头上的刀。且翠翎海晏穿花云缎对织机和织工的技术要求极高,云家纵然是织造的世家,都难以做到。眼看这皇命限定时间将至,为了阖家人的性命,云老太爷无奈只得打起了寻找燕霊织机的主意。
传闻燕霊织机凶险至极,曾子曰:“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那织机顾名思义便是从古燕国一墓中所盗,传闻这燕霊织机本为古燕国一织女灵姝儿所造。灵姝儿善织鲛绡,轻容若无物,珠露附着不渗透,花纹精巧,更有奇香暗绕,乃世间珍品。奈何灵姝儿遇人不淑,被情郎所负,将其折算赌资仅以十金送人。那夜被情郎欺骗的灵姝儿一身红衣憧憬着未来,未料等来的竟是一群腌臜大汉,这些人垂涎灵姝儿貌美已久,见那红衣下的婀娜身段,淫笑着扑向灵姝儿。被辱后的灵姝儿在织机旁用梭刀刺瞎双目,毁了容貌,恸哭七日,血尽而亡。传其临死前魂魄附在织机上,后来随便一个普通织女都能用此织机织出举世珍品。族中的巫师觉得织机戾气太重,不许人再使用,并下令将燕霊织机随灵姝儿合葬。
没想到百年之后,燕霊织机被云老太爷请人重金挖出。云家根据传闻的技术,云缎用中等捻度的金丝线作经线和纬线,以翠鸟之羽捻入,形成绒感。又捻丝线微微弯曲使经向和纬向结构疏松,织成的绡轻薄透明如蝉翼。寻来海晏花捣碎研磨成浆,配合染料印染,一匹云缎织造历时半年方成,色若朝霞之艳,触之滑若皮肤。
当年丽妃穿着这翠翎海晏穿花云缎制作的方空,行动处幽香浮动,若流云回雪,又如新波浅浅,惹得蝶舞蹁跹,实非人间之物。殇帝大喜,命再造百匹,欲赏赐后宫命妇。未料云家凡用过此织机的织工都莫名眼瞎,死状可怖,云老太爷知是自己惊扰了灵姝儿的怨灵,连做十数场法事都无果,再不敢碰那织机一下。
眼见期限将至,楚殇帝被伏于巡视途中,后政权更替,再无人想起这翠翎海晏穿花云缎,事情就此搁置了下来。
云老太爷弥留之际,让下人扶着走到那织机跟前,喃喃道:“该结束了。”最终将织机付之一炬,熊熊的火焰中,似乎在场的人们又看见了灵姝儿一身红衣站在火中间,带着抹诡异的笑,渐渐消失。
没想到今日,翠翎海晏穿花云缎被再度重提,道明原委的云易尚只得再度恳求道:“张公子要不先用点糕点,容老夫说明一二,其实我们瑞冨楼还有很多材质极佳的绸缎,比如福瑞祥云茜锦,还有.....”
云老板。张公子指尖轻叩令牌,主上只要翠翎云缎。他起身时袍角翻飞,露出内衬上暗绣的莽纹,十月初七,少一寸,后果你是知道的...他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划过,竟刻出三寸深的痕迹。
待马蹄声远去,云易尚猛地掀翻茶案。瓷盏砸在云易佰脚边,飞溅的碎片在他脸上划出血痕。
蠢货!那是候正司的人!云易尚揪住弟弟衣领,商羊令出,是要见血的!
云易佰这才看清兄长眼中恐惧,先人描述的燕霊织机房惨案似历历在目,十二具七窍流血的尸体,那就是触怒天威的下场。
我...我只想重振家业...云易佰瘫坐在地,忽然抓住兄长衣袖,去找江大人!他也许知道其中内由。
住口!云易尚厉声喝止,瞥向门外战战兢兢的伙计们。压低声音道:把那盒金风玉露糕送回府,就说...说是稻香斋的新品。今日之事先莫与老太太知道,等我回府后再说。”
云易佰此刻再不敢跟云易尚争辩,一一应承着,心里想着若是株连九族,他这如何逃得脱,心下悔不当初,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惹祸事入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