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慕川一个眼神,随侍的宫人便悄无声息地退至厅外,厚重的雕花木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四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太子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纪主君,既已亲眼所见,孤便直言不讳。近月来,大祈境内,尤其是京畿地带,出现的妖灵作乱事件,并非偶然。”他示意慕珩,“三弟,你将我们掌握的情报与纪主君共享。”
慕珩颔首,目光锐利地看向纪寒川,虽因方才席间之事心绪未平,但谈及正事,他立刻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条理:“根据武候卫与京兆府连日来的查探,这些妖灵并非散兵游勇,它们行动颇有章法,专挑龙脉地气交汇之处,或是官员府邸、重要粮仓下手。而且……”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虚划几条线,“它们似乎能在得手后迅速隐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京城地下存在着我们尚未知晓的通道,或有内应接应。”
纪寒川静静听着,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流转。待慕珩说完,他沉声道:“这与我在东川边境观察到的情况吻合。突破防线的妖灵小队,目标明确,直指大祈方向,且对沿途关卡、地形似有预知。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抬起手,一丝极寒的灵力在他指尖凝聚,化作一幅微缩的冰雪地貌图,“这些妖灵身上,残留着一种非天然形成的狂暴气息,像是被某种秘法强行催化、控制了心神。”
一直安静旁听的纪寒云此时轻声补充,语气温和却切中要害:“我与兄长曾捕获一只尚未完全魔化的妖灵,试图以安魂曲净化,却发现其灵核深处被种下了极为阴邪的烙印。施术手法……不似四国已知的任何流派,倒与某些古老禁术的记载有几分相似。”他看向太子和慕珩,“敢问殿下、王爷,大祈近来,可有发现类似的异常印记?或是……与某些失传已久的秘法相关的线索?”
太子与慕珩对视一眼,神色愈发严峻。太子道:“不瞒文渊侯,孤已命人秘密核查宫内典籍与宗卷,近期亦发现有几处皇家禁地的封印有被轻微触动过的痕迹,手法隐秘,若非刻意排查,几难察觉。”
慕珩接口,语气冷冽:“结合纪主君提供的线索,看来此事背后,绝非简单的妖灵作乱。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针对大祈,甚至可能波及四国秩序的阴谋。有人,或某种势力,在暗中操控妖灵,其目的不明。”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四人凝重的面孔。情报的交换,将原本看似孤立的事件串联起来,勾勒出一个庞大而危险的阴影。大祈与东川,这两个因边境妖灵而牵连在一起的国度,此刻在共同的威胁面前,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纪寒川看向太子,声音斩钉截铁:“无论幕后黑手是谁,妖灵之祸已威胁到两国安宁。东川愿与大祈共享情报,协同追查。”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慕珩,带着属于王者的决断与力量,“当务之急,是找出它们在大祈都城的藏匿之处,以及……那个可能的‘内应’。”
慕珩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心中芥蒂犹存,但在国家大义面前,他分得清轻重:“本王亦正有此意。京中排查,由本王负责。边境动向,还需纪主君多费心。”
一场跨越两国、针对未知阴谋的联合调查,在这间灯火通明的厅堂内,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们尚不知晓,那双在暗处窥伺的眼睛,正将他们的动向,一一纳入算计之中。
太子将那份来自京兆府的密报轻轻放在檀木案上,指尖点着其中一行字迹:“三弟,你看——‘近旬日,入京学子逾三千,客栈爆满,多有赁居陋巷者’。”
慕珩接过密报,烛光映着他骤然锐利的眼眸:“皇兄是怀疑,妖灵作乱与科举大考有关?”他起身走到悬挂的《神都舆图》前,指尖划过贡院、国子监、文庙等几处关键地点,“这些地方皆是文气汇聚之所,亦是龙脉节点。若在考试时作乱…”
“不止于此。”太子神色凝重,“昨日礼部奏报,修缮贡院时在梁柱发现此物。”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用绢布包裹的黑色骨片,骨片上刻着扭曲的符文,正丝丝缕缕散发着阴寒气息。
纪寒川眸光一凛:“噬文蛊。此物能蚕食才思,令人心神涣散。”他看向窗外熙攘的街市,“若在考场大量散布…”
“更要紧的是天坛祭典。”慕珩声音沉冷,“按祖制,科举后三甲需至天坛祭天。届时皇上亲临,百官齐聚——”他突然噤声,与太子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纪寒云轻抚腰间药囊,温声补充:“兄长前日占星,见文曲星旁有黑气缠绕。那些‘学子’里,恐怕混进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正在这时,蓝鸢端着药膳走进书房。听闻众人议论,她放下食盒轻声提醒:“妾身近日在城南义诊,发现多位学子出现相同症状——目赤耳鸣,指尖发黑,却都说是熬夜苦读所致。”
慕珩立即追问:“症状从何时开始?”
“约莫是…各地学子陆续抵京之后。”蓝鸢顿了顿,“且他们多半住在几家新开的‘状元客栈’。”
烛火猛地一跳,映亮慕珩眼底的寒芒:“看来有人想用三千学子的才气为祭,在科举之日演一出‘文曲坠陨’。”
太子拂袖起身,玉佩撞在青玉笔架上发出清响:“立即暗中排查所有客栈,重点监控那几家新开业之所。贡院内外由金吾卫接管防务,所有考官、杂役重新核验身份。”
“且慢。”纪寒川指尖凝出冰晶,在舆图上标出几个点,“这些是城中最易聚集阴气的暗巷。妖灵若要设阵,必选此类场所。”
窗外忽然传来学子们的诵书声,那些承载着无数人梦想的圣贤文章,此刻听来竟像为一场阴谋奏响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