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者提问环节后,工业部的赵部长发表了总结性讲话。
他走到话筒前,神情庄重,声音沉稳有力: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见证的,不仅仅是一笔巨额资产的转移,更是一种崇高的爱国精神在闪耀!娄家此举,是急国家之所急,想建设之所想,是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前途紧密相连的典范!这充分体现了我们新中国公民高度的思想觉悟和无私的奉献精神!他们为国家工业建设作出的努力和牺牲,党和人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视全场,语气变得更加斩钉截铁:
“在这里,我可以明确地说,娄家,是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和学习的爱国人士!他们的行为,值得大力表扬和宣传!”
“定调了!”台下许多人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赵部长的讲话,为整个捐赠事件盖棺定论,赋予了其不容置疑的政治正确性。
在更加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如同繁星般闪烁的镁光灯中,楼振华高声宣布大会圆满结束。
领导们率先离场,相互交谈,面带赞许。
王忠义和娄晓娥也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从容退场。
领导们离场后,早已按捺不住的记者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迅速收拾起相机和笔记本,争先恐后地涌出礼堂大门。
他们必须争分夺秒,赶在截稿前将这篇注定会引起轰动的稿件发回报社。
走廊里,人声嘈杂,脚步匆忙。然而,在这股涌动的人潮中,却出现了一种无声的“隔离区”。
那位在提问环节抛出尖锐问题,质疑王忠义晋升与捐赠存在利益交换的记者,此刻正有些神色不自然地走在人群边缘。
他或许还想与相熟的同行交流几句,缓和一下气氛,但迎接他的,却是明显的冷遇。
几位来自主流大报、资历较深的记者在与他擦肩而过时,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嘴角,已经清晰地表达了他们的不认同。
更有甚者,毫不掩饰地投去冷淡甚至带着一丝鄙夷的眼神。
一位与他略有交情的同行,在错身而过时,终究没忍住,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老张,你今天这话问得……太欠考虑了!这种场合,怎么能妄加揣测?”
旁边一位女记者听到了,也轻声对同伴嘀咕,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人听见:
“就是,想博眼球也不看地方。这娄家是爱国义举,王厂长也是真才实学,他还在那儿搞阴谋论,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这些议论和目光,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那名记者身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悻悻地闭上了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了这片弥漫着无形指责的空气。
大多数记者心中都有一杆秤。
在这样被高层肯定、政治意义重大的事件上,追求新闻热点固然重要,但更需把握分寸和立场。
那名同行不顾场合、不顾影响的鲁莽提问,不仅险些破坏了大会的严肃气氛,也触犯了行业内在的某种规则,引来了同行基于职业素养和现实判断的集体鄙夷。
他独自一人,有些狼狈地消失在走廊尽头,与其他成群结队、热烈讨论着如何从正面角度写好这篇“爱国资本家”报道的记者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天的报纸上,必将是一片对娄家义举和王忠义才干的颂扬之声,而他那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只会成为同行间一个短暂流传的笑柄,以及他个人职业生涯中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