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义刻意放慢脚步,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却在昏暗的光线下搜寻着下一个目标——自行车零件。
拐过两个弯后,他在一处堆满金属杂物的摊位前停下脚步。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正蹲在地上用砂纸打磨一个铁器。
这车架怎么卖?
王忠义用脚尖点了点斜靠在墙边的一副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架。
摊主抬头瞥了一眼。
凤凰二八的架子,就是锈得厉害。给十块钱拿走。
王忠义蹲下身仔细检查。车架虽然表面锈蚀,但主体结构完好,钢管厚度足够。
他心中暗喜:这正是改造的好坯子!
八块。
他头也不抬地还价。
这锈得都快透了,拿回去还得重新打磨上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八块五成交。
接着他又在旁边另一个摊位花两块钱淘到了一对还算完好的车把手。
“滚珠轴承需要吗?”
摊主随口问道。
哦?我看看!
摊主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
都是工业用的,一套两块。
王忠义眼睛一亮。
这些轴承规格正好适合改装自行车中轴和轮毂。
他果断买下两套,又额外花五毛钱要了几根弹簧钢条。
王忠义拎着装车架和车把手的旧麻袋,零件终于齐全了,正准备离开这片喧嚣于寂静之间的地界,眼角余光却被不远处一个摊位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摊位比起其他挤在墙根、铺块破布就开张的摊子要“阔气”不少,居然用几块木板搭了个简易台子。
台子上赫然摆着两件在这个年代、这个环境里显得极其突兀的东西——一个洁白的陶瓷抽水马桶,和一个同样洁白带釉的陶瓷洗漱盆!
这两样东西虽然样式在王忠义看来颇为老式,带着明显的民国或更早时期的风格,釉面也有些细微的磨损痕迹,但整体保存完好,在这昏暗杂乱的黑市里,简直像是两个发着光的“异类”。
这东西在国外和上海滩那些洋楼里很流行,但出现在四九城的黑市,可就太不寻常了。
王忠义心中一动,这摊主能弄到这种“洋货”或者说“高级货”,渠道和能力绝对不一般!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那间亟待改造的婚房。
这年头,普通人家都是用痰盂或者去公共厕所,能在自己家里装上抽水马桶和洗漱盆,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和方便!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更重要的是,他空间里那些无法提供来源的金条,正需要找一个有实力、有渠道且相对可靠的“专业人士”处理掉。
眼前这个能搞到陶瓷卫生洁具的摊主,无疑是一个极佳的潜在目标。
心思电转间,王忠义已经调整好表情,拎着麻袋,像个好奇的买主一样踱步了过去。
他先没看那两件显眼的陶瓷洁具,而是拿起摊位上摆着的几个看起来像是同样来自旧宅拆下的铜质水龙头、阀门看了看,嘴里啧啧两声:
“哟,爷们儿,您这儿东西可够稀罕的啊,这老铜件现在可不多见啊。”
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半旧但干净整洁的蓝色工装,不像其他摊主那样缩在阴影里,反而就坐在摊位后面的一个小马扎上,嘴里叼着个烟斗,眼神精明而沉稳。
他打量了一下王忠义,特别是注意到王忠义手里麻袋露出的自行车架,笑了笑,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老物件了,都是以前大户人家拆下来的。同志好眼力,这铜料实在,比现在的新货强。”
王忠义放下铜件,仿佛才注意到那两件洁具,故作惊讶地指着马桶和洗漱盆:
“嚯!这俩大件可是个新鲜玩意儿!这也能卖?谁家能用得上这个啊?”
摊主吐出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总有用得上的同志。留过洋的,讲究的,或者……像同志您这样,有实力想过得舒服点的?”
王忠义心中微凛,这摊主眼光毒辣,居然能猜到他的心思?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他面上却露出被说中心思的憨笑,挠了挠头:
“您还真说着了,正琢磨着怎么拾掇屋子呢。不过这东西……好是好,也太扎眼了,而且怎么接水排水啊?麻烦着呢。”
摊主磕了磕烟斗,不紧不慢地说:
“麻烦怕什么?真想要,总能想出办法。自来水厂、排水沟,院里自己接根管子的事儿。至于扎眼……关起门来自家用的东西,谁还能天天扒门缝看?”
他顿了顿,看着王忠义。
“同志要是真感兴趣,价格好商量。这东西放我这儿也占地方。”
王忠义知道对方是在探他的诚意和实力。
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问价,而是指了指那两样东西:
“东西是不错,就是这来路……干净吗?别到时候惹麻烦。”
摊主闻言,非但不恼,反而高看了王忠义一眼:
“放心,前朝王爷府上流出来的老物件,家道中落拆卖了抵债的,底子干净。我这儿做生意,讲究个稳妥。”
“王爷府……”
王忠义点点头,心里有了底。他不再绕圈子,压低声音道:
“这两件,加上那几套看着还不错的铜活接和阀门,您给个实在价。要是合适,我都要了。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生意找您关照。”
最后一句,他说的意味深长。
摊主眼睛微眯,仔细打量了王忠义一番,似乎是在权衡。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穿着普通,但眼神沉稳,说话办事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练,特别是最后那句话,暗示意味很明显。
他沉默了几秒,伸出右手,在袖子底下比划了一个数字。
王忠义看到那个数字,心里盘算了一下。
价格不菲啊,但考虑到这东西的稀缺性和实际价值,以及摊主潜在的能量,这个价格还算公道。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伸出手,在对方袖口下比了一个稍低一点的数字。
两人就这样在袖子里无声地交锋了几个回合,最终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成,就按您说的。”
王忠义爽快点头。
“不过这东西太扎眼,我怎么弄回去?您这儿能送吗?”
摊主笑了笑:
“胡同口有辆板车,加五毛钱,保证给您送到指定的地方,不让人看见。”
“痛快!”
王忠利付了钱,又额外递过去一包刚买的、没拆封的大前门香烟。
“以后叫我小王就行。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摊主接过烟,很自然地揣进兜里,低声道:
“道上给面子,叫一声‘铜匠郭’。小王同志,以后有什么需要,还来这儿找我,我一般开市都在。”
“郭师傅,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忠义点点头,留下了离四合院不远的一个很偏僻的地址,看着郭师傅招呼来一个沉默的帮手,开始小心地用草绳和旧麻袋包裹那两件陶瓷洁具以及装自行车零件的旧麻袋。
他心中暗喜,不仅拿下了改造婚房的关键物品,更重要的是,初步搭上了“铜匠郭”这条线。处理黄金的事情,看来有着落了。
看着板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的胡同里,王忠义也满怀收获地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