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切磋与破局
苏瑶离开了天牢。
当她重新呼吸到牢外那微凉的空气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悲伤与软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没有立刻去调查那个所谓的“证人”张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顾云昭既然敢把这张牌打出来，就一定将他保护得滴水不漏。现在去查，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打草惊蛇，还会暴露自己的意图。
她回到了王府，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直接走进了顾云逸的书房。
这里，还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书案上，摊着他未看完的兵法，旁边，还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苏瑶走到书案前，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复盘着今天在金銮殿上的每一个细节。
顾云昭的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表情，那个“证人”张三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皇帝的眼神变化，还有……那封信。
那封信！
苏瑶的眼中，猛地闪过些许精光。
她立刻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将那封“罪证信”的内容，一字不差地，默写了出来。
然后，她又从书案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了一叠顾云逸平时写给她的便笺。那些便笺上，有提醒她按时吃饭的，有关心她天气变化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他的温柔。
她将两份“笔迹”并排放在桌上，仔细地对比着。
正如顾云逸所说，那封信的笔迹，模仿得天衣无缝，无论是起笔、运笔，还是收笔，都几乎完美。但在“之”字的末尾，确实没有那个属于顾云逸的、微小的回勾。
这是一个破绽。
但苏瑶也知道，这个破绽，太小了。它就像一根藏在 haystack 里的针，需要一个绝对权威的人，来将它指出来，才能让所有人信服。
一个比顾云逸自己，更了解他的人！
苏瑶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身影。
她立刻提笔，在另一张纸上，飞快地写了一封信。她的字迹，清秀而有力。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句话，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写完之后，她将信仔细地折好，放入一个密不透风的蜡丸里。然后，她按下了书桌下的一个机关，墙壁上，悄然滑开一个小小的暗格。
她将蜡丸放入暗格，片刻之后，蜡丸便消失了。
这是顾云逸留给她的一条，最紧急的联络渠道。通过王府地下的密道，可以直接将信息，送到城外玄甲卫的秘密据点。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再次，如同一只夜枭，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皇宫。
她没有去天牢，而是去了……太子东宫。
她知道，顾云逸被关起来之后，东宫，一定也被顾云昭的人，查封了。但她更知道，顾云逸这个人，心思缜密，他一定，在自己的地盘里，留下了什么后手。
她要找的，就是那个后手。
凭借着对东宫布局的记忆，苏瑶避开了所有巡逻的禁军，如同鬼魅般，潜入了顾云逸的书房。
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架上的书，被扔得满地都是，桌椅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显然，已经被顾云昭的人，仔仔细细地，搜刮了一遍。
苏瑶没有理会这些，她径直走到书案前，开始仔细地搜寻。
她知道，顾云逸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她敲了敲书案，看了看墙壁，甚至检查了每一块地砖，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她想错了？
就在她有些失望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上，那方他最心爱的端砚上。
那方端砚，是皇帝御赐的，质地温润，是顾云逸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而此刻，砚台上，却沾着些许，新鲜的墨迹。
苏瑶的心，猛地一动。
她拿起砚台，仔细地检查着。当她将砚台翻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在砚台的底部，除了“风起于青萍之末”那句座右铭外，还有一个更小的、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标记——一个由三个点组成的，小小的等边三角形。
苏瑶看着那个标记，眼中，瞬间闪过些许了然。
这个标记，是玄甲卫内部，最高级别的秘密联络信号。而那个三角形，代表的，是一个人。
秦风！
苏瑶立刻明白了。顾云逸，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留下的后手，不是什么证据，而是……一个人！一个，能为他赴汤蹈火，找到关键证据的人！
她立刻离开了东宫，在城西一处毫不起眼的秘密宅院里，找到了秦风。
秦风看到苏瑶，也愣了一下。
“王妃娘娘，您怎么来了？殿下他……”
“我来，是给你带个话。”苏瑶看着他，神情，无比严肃，“殿下有难，他让我告诉你，‘风起’。”
秦风听到“风起”这两个字，身体，猛地一震。这是他们之间，最高级别的紧急行动暗号。
“殿下……他……”
“他被顾云昭陷害，关在了天牢。”苏瑶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殿下说，那个三角形标记，让你去查一个人。”
“谁？”
“一个，能模仿殿下笔迹，达到以假乱真地步的工匠。”苏瑶的眼中，闪过些许属于医者的、锐利的光芒，“顾云昭既然敢用伪造的信件，就一定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秦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属下明白！”他立刻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请王妃娘娘放心，就算挖地三尺，属下也一定，把这个人找出来！”
“好。”苏瑶点了点头，“我等你的消息。”
说完，她便转身，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另一边，天牢里。
顾云逸，并没有像苏瑶想象的那样，在安静地等待。
他也在思考。
他在思考，苏瑶的方法，到底有没有用。
他知道，苏瑶很聪明，但她毕竟，不熟悉朝堂的斗争。她想的，太简单了。她以为，找到了证据，就能扭转乾坤。但她不知道，在权力的游戏中，真相，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牢门，再次被打开了。
苏瑶走了进来。
但这一次，她手里，没有带食盒，而是……提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普通的铁剑，但在昏暗的灯光下，却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你……”顾云逸愣住了。
“跟我来。”苏瑶不由分说地，用一把从典狱长那里“借”来的钥匙，打开了顾云逸的镣铐。
“你疯了？”顾云逸看着她，眼中，充满了不解，“你想劫狱？”
“不是。”苏瑶摇了摇头，将剑，扔给了他，“跟我出去，切磋一下。”
顾云逸彻底懵了。
“苏瑶，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苏瑶看着他，眼神，无比认真，“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要跟你切磋。”
“你的思路，太乱了。你被关在这里，心浮气躁，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你需要，发泄一下。”
顾云逸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竟然，真的平复了许多。
他拿起剑，跟着她，走出了天牢。
在牢房外的一片空地上，月光，如水银般泻下。
苏瑶摆开了架势，那架势，虽然有些业余，却透着一种不屈的韧劲。
“来吧。”
顾云逸看着她，看着她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飒爽的身影，心中，一动。
他没有再犹豫，挥剑而上。
剑光，在夜色中，交织成一片。
两人，都没有留手。他们将自己所有的烦躁，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都倾注在了手中的剑上。
这不像是一场切磋，更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
顾云逸的剑法，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与压迫感。而苏瑶，则身形灵动，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他的锋芒，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反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好点了吗？”苏瑶问道，胸口，微微起伏。
“好多了。”顾云逸看着她，眼中，闪过些许异彩。他发现，这场切磋，不仅发泄了情绪，也让他的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现在，我们再来复盘一下。”苏瑶说道，她的呼吸，也渐渐平复，“顾云昭的阴谋，看似天衣无缝，但有一个，最大的破绽。”
“什么？”顾云逸问道，他的思路，也完全跟上了她。
“他太急了。”苏瑶的眼中，闪过些许锐利的光芒，“他既然能拿到伪造的虎符和信件，为什么不等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比如，等我父皇南巡，或者，边境告急的时候？为什么要在父皇刚刚册封我为太子妃，他自己的势力受到打压之后，就立刻动手？”
“因为……他怕。”顾云逸的眼中，也闪过些许精光，“他怕我再坐稳太子的位置，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怕夜长梦多，所以，才急于求成。”
“没错。”苏瑶点了点头，“他急，就说明，他的准备，并不充分。那个工匠，那个证人，都只是他临时找来的棋子。既然是棋子，就一定有破绽！”
顾云逸看着她，看着她那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眼睛，心中，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天空，瞬间，豁然开朗。
他明白了。
他之前，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一直在想，如何去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苏瑶，却在想，如何去证明对方的阴谋。
一个是防守，一个是进攻。
思路，完全不同。
“我明白了。”他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感激，“苏瑶，谢谢你。”
“不用。”苏瑶笑了笑，“我们是伙伴。”
就在这时，秦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殿下！王妃娘娘！”他单膝跪地，声音，无比激动，“找到了！”
“找到了？”两人，同时问道。
“是！属下找到了一个叫‘鬼手’的工匠，他隐居在城西的破庙里。属下潜入观察，发现他正在模仿殿下的笔迹！而且，属下还发现，顾云昭的人，也正在赶往那里，似乎……想要灭口！”
顾云逸和苏瑶，对视一眼。
“机会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的眼中，同时，燃起了，复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