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是永无止境的寂静。
黑暗是此地唯一的能感知到的存在。
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在此地被吞没了。
嘀嗒。
嘀嗒、嘀嗒。
突兀的水声忽然出现在了这无边无垠的黑暗中。
仿佛有淙淙的小溪在流淌着,涌动出细微的声响。
而在这纯粹的黑暗与寂静中,这声音显得极其明显且格格不入。
水滴嘀嗒嘀嗒的声音。
水面被划破波动的声音。
水流匆匆流淌过某种坚硬物品的声音。
嘀嗒。
嘀嗒、嘀嗒。
唰——————
在无垠的黑暗中猛地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像是某种动物的忽然惊醒。
又像是错位的时间咯噔一声恢复原位。
嘈杂声音瞬间响彻整个纯黑空间,沸腾着喷涌而来。
嘶嘶的蛇语声、水流淌过的声音、人们的窃窃私语掺杂着嘶吼、呻吟、尖叫和嚎哭,魔杖挥舞的声音、教堂中纯真的颂神膜拜声、恢宏物体的崩塌声、乐器的优美音乐的合奏声,心脏鼓动的砰砰声、风吹过树叶的摩擦声、鸟群迁徙的振翅声,鲸鱼低沉的长吟、冰川断裂的轰鸣、孢子爆裂、花萼舒展、血骨交蹭的声音……
婴儿离开母体的第一声啼哭,老者离世时最后一声叹息。
生命与死亡的轮回之声被无形之手协奏,源源不断地喷溅,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的魔盒,又像是万千世界的回响。
一切所有原点和奇点都在此地爆发,仿佛另一个宇宙的重组而来。
空间中唯一的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猩红的火焰,他辨别着无穷无尽杂乱声响中的部分熟悉的话语。
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隔世未见的声音仿佛隔着重重的厚玻璃,朦朦胧胧地落入他的耳中,却足以让他听清全部内容。
那些错落的、时断时续的交流、寂静、触碰声填补了他缺失的这段记忆。
猩红扭曲着、翻腾着、吞噬着,像撩动的火焰燃烧着吞没那双眼睛里的黑色,直到全部占据这双扭曲的双眼。
塞、西、里·塞、尔、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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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里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无声无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漆黑的黑湖吞噬着房间内的所有的光线,只留下丝丝阴绿仿佛窥探般洒在塞西里的侧脸与身上。
塞西里揉了揉太阳穴,摸索着拿起了枕边的魔杖。
“荧光闪烁。”
稳定的亮光驱逐了房间内的昏暗,也驱逐了塞西里身上的轻颤。
居然梦到了曾经被关在银戒里的日子,塞西里垂下了眼睑,无声地想到。
那些屈辱扭曲、不知岁月、昏沉度日的日子早已远离,他从来不愿意去回忆也不愿意去深思,这还是他从离开银戒后的第一次梦到当年的场景。
仿佛被困在罐头中的沙丁鱼,用分裂的尸身凝望着这一方天地,等待着被人打开罐头然后被吞吃入腹。又仿佛被拘在水下的水鬼,永远扭曲的窥视着水面外的生活,尖利到足以杀死鳄鱼的利爪却划不开带着张力的水面,只能暗自祈祷期待着下一个涉足水中的人类被他拖走置换出自由的灵魂。
纯白是那段时间里唯一的记忆。贪婪的水鬼终于抓住了被诱惑者的脚踝,置换出了一方自由。
塞西里站了起身,轻轻挥动着魔杖。
桌上的银烛瞬间燃起,发出轻微的空气爆裂声,温暖的火焰逼退着窗外的黑暗和窥伺的阴绿。
呼吸过新鲜空气的动物不会再愿意回到狭小的牢笼,体悟过身体温度与血液流淌的生灵自然不会甘于回归死寂。
塞西里想,瓶中的魔鬼实在太过虚构,被锁入瓶子百年的魔鬼,又怎会因为渔夫的两句简论就轻易自甘回到瓶中。被放逐数年的生灵,回归时必将带着满腔的怨恨。
塞西里垂下手臂,魔杖依着他的手垂落到腿边,已经融合60%了。
塞西里抬起了一只手,贴放在门上。
快了、快了……
他推开了门,走廊外是同样的无边黑暗,魔杖轻轻敲击在他身上,一股流动的冰冷顺着魔杖尖流淌在他身上,他的身影溶于黑暗,不再显露踪迹。
今晚噩梦连绵,他选择独自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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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里德蓄力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