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巨汉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站在祝无恙身边的盛潇潇,又扫了眼她身旁的崔响,眉头皱了皱,抓向张五条的手缓缓收了回去。随后他看了眼身后的老者,喉结动了动,弯腰把地上的青玉青禾提起来,随手扔到了祝无恙脚边。
青玉青禾摔得七荤八素,爬起来后赶紧躲到祝无恙身后,青禾还在咳嗽,青玉则指着那老者和巨汉,气得声音都在抖:
“公子!他们太过分了!我撞了人我也都道歉,可他张口就骂人,还让这人动手掐我脖子!要不是公子您来了,怕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们兄弟俩了!”
祝无恙抬手拍了拍青玉的肩膀,目光落在那老者和巨汉身上,拱手行了一礼:
“在下泗水县祝无恙,敢问二位高姓大名?方才之事或许有误会,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巨汉依旧站在那里,像是块没动静的石头,倒是那老者往前凑了凑,上下打量着祝无恙,嘴里还在嘟囔:
“祝……什么东西?没听过!他姥姥的刚才那小的撞了我兄弟,还有那个穿官靴的,上来就动手,这叫误会?我看是没教养!”
他指着张五条的靴子,声音尖刻,“你穿着这身行头,怕不是个捕快?他姥姥的知法犯法,上来就要打人,明显还用了全力!要是我兄弟身子骨弱些,今天就得被你打死在这儿!”
张五条脸涨得通红,刚要辩解,祝无恙却先开口了:“老先生所言甚是,确实是我们这边有错在先。青玉青禾,过来给这位壮士赔罪。张捕头,你也给这位老人家道个歉,不该贸然动手。”
“公子!”青玉青禾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青玉梗着脖子,“我撞了人,给那个大个子赔罪也就罢了,可这老头张口就骂我们,凭什么还要给他道歉?这也太冤了!”
“就是!”青禾也跟着点头,“他骂得那么难听,我们没跟他计较就不错了,还要给他赔罪?这比那个姓窦的女人还冤!”
老者一听,脖子一梗,眼睛瞪得溜圆:“他姥姥的谁骂你们了?哪个王八蛋看到我骂你们了?老子刚才说的难道不是他姥姥的实话?”
祝无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自认好脾气,可这老者的胡搅蛮缠实在让人无奈……
身旁的盛潇潇却笑得更欢了,她用扇子遮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连崔响都别过脸,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啧……老人家,”祝无恙耐着性子说,“您方才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在骂人。”
“放他姥姥的屁!”老者急眼了,往前凑了两步,手指头几乎要戳到祝无恙脸上,“老子那叫骂人?那是老子的口头禅!他姥姥的说习惯了不行吗?我跟我兄弟说话都这样,你他姥姥的管得着?”
张五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活了也快四十年了,还没见过把骂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老头要是在恒州城的街头这么说话,怕是活不到今天!
咦?不对!
难不成这老头是有什么背景的人物?他悄悄打量着老者和巨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祝无恙也看出来了,这老者虽然嘴臭,可眼神里的精光不像是普通人,再加上那巨汉对盛潇潇和崔响时的细微反应,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他拉过还在气鼓鼓的青玉青禾,压低声音说:“别跟老人家置气,他年纪大了,咱们让着点。马上就到家了,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了!乖,赔个罪而已,又不会掉块肉,听话。”
他觉得自己声音够小了,可那老者耳朵却尖得很,一下子就听了去!
老者先是悄悄看了眼盛潇潇和崔响,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还朝着二人挤了挤眼,随后突然提高了嗓门,打断了祝无恙的话:
“他姥姥的少在这儿教唆!不是发自内心的道歉,老子不稀罕!”
他指着青玉青禾,又指了指祝无恙:“这俩是你的仆从吧?主子他姥姥的管教不严,才让他们这么没规矩!冤有头债有主,老子这人最讲道理,狗犯了错,那就找狗主人的事!”
“你说谁是狗?”青玉青禾瞬间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祝无恙赶紧把他们拉住。
随后祝无恙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可他转念一想,这老者明显是在故意挑事,若是真动了手,反倒中了他的计……
好不容易把两个少年安抚好,祝无恙深吸一口气,看向老者:“那依老人家的意思,该如何解决?”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发黄的牙,往后退了两步,指着祝无恙:
“老子他姥姥的也不为难你,看你年纪轻,老子让你三招。你要是能接下我三招,今天这事就算了,要是接不下——”
他故意顿了顿,眼神扫过祝无恙的长衫,“那就让你这两个仆从,给我兄弟磕三个响头,再把刚才那捕快的官靴脱下来,给老子当鞋垫子!”
祝无恙彻底懵了!
他狐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没错啊,自己打扮的挺像个书生啊!
但是眼前这老者看着瘦骨嶙峋,可说话的口气却像是个练家子,怎么就非要跟他一个书生动手?
更让他发懵的是周围人的反应……
那巨汉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青玉青禾虽然还在生气,可眼神里却带着点期待;
张五条是曾经亲眼见识过祝无恙参与骑射比赛时的风采,因此此时也是兴奋的搓了搓手,似乎在等着看他的真本事;
就连本该和他站在一起的盛潇潇,都离得大远远的,还笑着说:
“祝大公子,别愣着了,人家都找上门了,你总不能真让你的人给人家磕头吧?”
崔响竟然也不怕事大的朝他点了点头……
祝无恙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
晨光依旧暖,铜铃还在响,可这客栈门口的院子,却像是突然变成了戏台,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上场,非要撺掇他和人打一架……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人,怕不是都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