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恙紧随其后,伸手拿起一枚车棋,棋子在他手中转了个圈:“我喜欢车棋,在棋盘上能够肆意纵横,不受拘束。”
李观棋一听,也伸手拿起另一枚车棋,笑道:“既然祝兄选了车,我便也选车,正好跟你比一比。”
马一鸣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哈哈一笑,抓起一枚马棋:“我姓马,刚好我那牲口棚也卖马,所以这马棋就归我了,再合适不过!”
其余几人也纷纷选了棋子,有人选了相,说喜欢“相走田”的稳妥;有人选了炮,觉得“炮打隔山”够痛快;而青禾却是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卒棋拿在手里,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上的刻痕……
“孙五叔,”马一鸣攥着马棋,忍不住问道,“这‘看谁最快’到底怎么玩?您倒是赶紧说说规则!”
孙正路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在每个人手中的棋子上停留片刻,而后将剩余的棋子一把推开,随即缓缓开口道:
“诸位手中都有棋子了,接下来我会问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包括我在内,在坐诸位的父亲是否接受过私塾或者书院教育,且取得了秀才及以上的身份,童生不算!
若是,便将手中的棋子放到棋盘第一排,也就是帅棋所在的那一排,之后便可以饮一杯酒。”
话音刚落,祝无恙毫不犹豫地将车棋“啪”地拍在第一排。他父亲是本地上一任县令,当年也是举人出身,自然符合条件……
紧接着,又有三人陆续将棋子放到第一排,几人笑着端起酒杯,相互敬酒,酒液入喉的声音在雅间里格外清晰……
可剩下的五人却僵在原地,手中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青禾捏着卒棋的手指微微发白,他父亲是祝家的老仆,连字都不识几个;马一鸣手里的马棋也停在半空,他父亲以前是在城郊靠着给牲口配种营生的,一辈子也没进过书院;李观棋握着车棋,指节泛白,他父亲是个货郎,当年连他读书的学费都是东拼西凑来的……
大厅里的笑声渐渐淡去,没落下棋子的几人相顾无言……
他们此刻才明白盛潇潇那句“心里堵得慌”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像一道无形的门槛,将人分成了两派……
孙正路看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指尖依旧摩挲着自己的那枚帅棋,没有丝毫波澜:
“第二个问题:你们的父母是否曾为你单独请过书院的夫子或助教,给你‘一对一’地辅导功课?若是,便将棋子往前挪动一步。”
这话一出,大厅里更静了……
“一对一辅导”对寻常人家来说,简直是奢望,当年白鹿书院的夫子授课,都是三十几人一起,若想单独请夫子,光是束修就抵得上普通农户半年的收入……
片刻后,只有祝无恙和马一鸣动了……
祝无恙将车棋往前挪了一排,马一鸣则咬了咬牙,把马棋也挪了过去,他当年放弃科举后,父亲为了让他学做生意,曾请过一位老商贾教他算账目,勉勉强强也算是“一对一”吧……
两人相视一眼,端起酒杯对饮,可这杯酒喝得却远没有第一杯痛快,酒液入喉,竟带着几分苦涩——
而其余人依旧没动……
李观棋低头看着手中的车棋,喉结动了动,他当年在书院里成绩最好,可家里穷,别说请夫子辅导,就连买笔墨的钱都要省着花……
有一次他想向夫子请教一道难题,却因囊中羞涩,不好意思空着手去见夫子,因此只能在夫子窗外来回徘徊,最后还是祝无恙看出了他的窘迫,买了一条老五花肉,拉着他一起去问的……
“第三个问题。”孙正路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手中的帅棋依旧停在第一排,“如果你们的父母支持你们学习功课以外的兴趣爱好,且你现在仍保持着一定的水准,便再往前挪一步。”
祝无恙伸手去拿车棋,可手指刚碰到棋子,却忽然顿住了……
他抬头扫过众人,发现竟只有自己符合条件,他父亲不仅支持他学剑术,还请了琴师教他弹琴,请画师教他作画,甚至为了让他学骑射,专门在家门不远处租下一块偌大的场地……
祝无恙这边的酒桌忽然静得能听到窗外摊贩的叫卖声……
祝无恙拿着车棋,站在棋盘旁,竟有些尴尬,连个对饮的人都没有……
“公子,”一旁的青禾见状,忙端起酒杯递过来,笑着说,“我陪您喝一杯。”
孙正路也开口道:“有就是有,落子便是,不用想太多。”
祝无恙这才将车棋往前挪了一步,接过青禾手中的酒杯……
可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孙五叔,我父母不止支持我一个爱好。除了剑术,我还会骑射、通水性,琴棋书画我也样样不差,就连花鸟鱼虫、牲口家禽,我也可以饲养的白白胖胖!”
青禾在一旁补充:“对!我家公子还学过医术和堪舆风水,我和我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我家公子给治好的!”
这话一出,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忍不住问道:“祝兄,你今年才二十出头,怎么能学这么多东西?难道你不用吃饭休息吗?”
祝无恙笑着放下酒杯:“若把一件事当成爱好,学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对了,孙五叔,”他看向孙正路,故意打趣道,“您这规则里说‘一门兴趣’,我会这么多,是不是能多往前挪几步?”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尤其是马一鸣调侃祝无恙怎么就连琴棋书画都能样样精通,他这都已经可以直接去酒楼的后院里找王妈妈上值了,那地方的人可都老挣钱了,顿时引来一片笑声……
孙正路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不管你会多少,只能往前挪一步,不然这棋盘都不够你用了。”
李观棋握着车棋,看着祝无恙身前的棋子,忽然叹了口气,却带着几分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