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走出铂悦酒店时,已是深夜。
江城的夜景璀璨,临江的街道上霓虹闪烁,车流不息,偶尔有晚风卷着江水的湿气吹来,带着刺骨的凉,吹得他浑身发冷,却驱散不了心底翻涌的燥热与剧痛。
他没有开车,也没有打车,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孤单,一路延伸向黑暗深处,与路边的树影交织,像一幅破碎的剪影。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晚宴上的画面,林宛音的笑容、墨景深的挑衅、众人的目光,每一幕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两人初遇的那个雨天,他在设计院楼下避雨,她撑着一把白色的伞走来,裙摆沾了些许雨水,却依旧明艳动人,看到他没带伞,主动递过一半伞面,“先生,一起走吗?”;想起相恋时的每个周末,他们一起去老城区吃小吃,逛书店,她挽着他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说“阿默,这样的日子真好”;想起求婚那天,他在江边布置了蜡烛,单膝跪地,拿出准备已久的戒指,她眼里含着泪,用力点头,说“我愿意,阿默,我愿意陪你一起努力”;想起婚后的那些清晨,他熬好粥,看着她小口品尝,眼底满是温柔,说“阿默,你熬的粥最好喝”。
那些细碎的温暖,那些真挚的承诺,那些憧憬的未来,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宛音心里,从未真正放下墨景深。她选择和他结婚,或许是感动,或许是权衡,或许是一时的心动,却从未有过真正的深爱。他像个小丑,拼尽全力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掏心掏肺付出一切,到头来,却只换来一场公开的背叛,一份撕心裂肺的羞辱。
“高攀”的流言,原来从未错。他出身平凡,终究配不上她的天之骄女,也留不住她的心。
不知走了多久,天蒙蒙亮时,林默才走到老城区的窄巷口。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狭窄的巷道,斑驳的墙面,老旧的居民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与江对岸的繁华格格不入,却带着久违的熟悉与安稳。
爷爷留下的老房子在巷道深处,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墙面有些泛黄,家具还是十几年前的旧款,却被爷爷打理得干净整洁。爷爷去世后,他偶尔会回来看看,却从未长期住过,如今,这里成了他唯一的归宿。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混合着老木头的气息。林默反手带上门,屋内一片昏暗,只有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旧沙发里,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的红血丝越发明显,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过了许久,他起身走到爷爷的遗像前,遗像里的爷爷笑容慈祥,眼神温和,像在无声地安慰他。林默点燃三支香,插进香炉里,轻声说:“爷爷,我回来了。”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遗像的轮廓,也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盯着爷爷的笑容,眼眶渐渐泛红,压抑了一夜的情绪终于再也忍不住,喉间溢出一声哽咽,眼泪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桌面上,碎成一片。
他从不是软弱的人,父母离世时,他忍住悲痛,陪着爷爷撑起家;求学时遇到困难,他咬牙坚持,从不轻易放弃;工作后遭遇挫折,他迎难而上,一步步走到今天。可这一次,他输得一败涂地,不仅输了婚姻,还输了真心,输了所有的期待。
不知哭了多久,林默渐渐平复了情绪,擦干眼泪,眼底的脆弱被坚定取代。他不能一直沉沦,爷爷教过他,男子汉大丈夫,摔倒了要爬起来,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挺直腰杆活下去。
他起身收拾屋子,打开窗户通风,打扫灰尘,阳光渐渐透过窗户照进来,驱散了屋内的昏暗与冷清。收拾完后,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面条寡淡无味,他却一口一口慢慢吃完,像是在给自己补充力气,也像是在与过去告别。
上午十点,手机突然响起,是律师的电话。林默接起,语气平静:“张律师,麻烦你拟一份离婚协议,财产分割方面,我只要婚前的存款和这套老房子,婚后的共同财产,包括车子、首饰,还有她送我的东西,我一分不取。”
电话那头的张律师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坚决,也没多问,只应道:“好的林先生,我尽快拟好发给你。”
挂了电话,林默将手机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窗外。巷子里有老人在晨练,有孩子在打闹,充满了烟火气,这样平凡的生活,曾是他与林宛音憧憬过的,如今,却只剩他一个人。
他知道,离婚不会顺利,林宛音或许会挽留,或许会愧疚,可他已经累了,也彻底寒心了,再也不想回头,再也不想与她有任何牵扯。
与此同时,江景别墅里,一片狼藉。
昨晚的晚宴结束后,林宛音被墨景深送回来,一夜未眠。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礼服,裙摆皱巴巴的,眼底布满红血丝,神色憔悴不堪,眼眶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佣人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客厅里的狼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触怒她。墨景深坐在她身边,语气温柔地安慰:“宛音,别难过,离婚也好,这样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我会对你好的,比林默好一百倍一千倍。”
林宛音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林默转身离开的背影,那背影决绝而落寞,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让她疼得喘不过气。
她后悔了。
昨晚墨景深突然告白,说等了她很多年,说不想再看着她委屈自己,她被多年的情谊和一时的冲动冲昏了头脑,才会任由他吻自己,才会做出那样愚蠢的事。她从未想过要离婚,林默的好,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被墨景深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也被自己心底的执念困住,才亲手伤了最爱她的人。
“景深,你昨天为什么要那样做?”林宛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委屈与埋怨,“阿默他……他肯定恨死我了,他要和我离婚了……”
墨景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上却越发温柔,伸手抱住她:“宛音,我只是太爱你了,忍不住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不想再错过你。林默他不懂你,也配不上你,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的,离婚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林宛音靠在他怀里,眼泪再次落下,心里满是慌乱与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林默,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
她以为墨景深是她的归宿,却不知道,自己早已一步步走进他精心布下的陷阱,即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