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洪退去后的第七天,杨家屯的重建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陆承泽设计的排水渠已经初具雏形,苏晓棠配制的防疫草药也发挥了作用,村里没有出现预期的疫病。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然而,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却在暗处悄然滋生。
这天清晨,苏晓棠像往常一样背着药篓出门。路过村口的歪脖子树下时,她听见了一阵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看,又出去了。这么早,谁知道是去采药还是去会情郎?王寡妇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用眼角瞥着苏晓棠的背影。
李婶子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我昨天看见陆知青往她家方向去了,手里还拿着个布包,不知道装的什么。
要我说啊,另一个妇人插嘴,这孤男寡女的,整天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这些话语像针一样扎进苏晓棠的耳朵里。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那些声音还是追了上来。
装什么清高?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能攀上城里来的知青,怕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苏晓棠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她想要反驳,却知道越是辩解,这些人说得越起劲。
就在这时,墨痕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对着那几个妇人龇牙低吼。它虽然听不懂人言,却能感受到那些话语中蕴含的恶意。
哎哟,这畜生吓死人了!王寡妇夸张地拍着胸口,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狗,都这么没教养!
苏晓棠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墨痕的头:我们走。
她带着墨痕快步离开,身后传来更加放肆的嘲笑声。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陆承泽看在眼里。他刚从工地回来,准备去找苏晓棠商量排水渠的后续工程。看到那几个妇人指指点点的样子,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陆知青!王寡妇眼尖地发现了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这么早是要去哪啊?
陆承泽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那眼神中的寒意让几个妇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们就是说说话......李婶子讪讪地解释。
陆承泽依旧没有说话,转身朝着苏晓棠离开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挺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等到他走远了,几个妇人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陆知青刚才那眼神真吓人。
要我说,咱们还是少说两句吧。
怕什么?他们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流言并没有因为陆承泽的警告而停止,反而像野火一样越烧越旺。到了中午时分,整个村子都在议论这件事。
苏晓棠在药田里采药时,能明显感觉到村民们异样的目光。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有人在她经过时刻意提高音量,还有人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她。
就连平时对她很和善的张大爷,今天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墨痕,苏晓棠蹲在田埂上,轻轻抚摸着黑狗的毛发,为什么人心可以这么恶毒?
墨痕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传递来安慰的意念:「别难过,我相信你。」
就在这时,陆承泽的身影出现在田埂另一端。他大步走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你都听到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苏晓棠低下头,默认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承泽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告诉你又能怎样?苏晓棠苦笑着摇头,流言就像风,你抓不住,也拦不住。
陆承泽沉默了片刻,突然说:跟我来。
他带着苏晓棠径直走向村口的歪脖子树。那里依然聚集着几个闲聊的妇人,看到他们过来,立刻停止了交谈。
王婶,李婶,陆承泽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听说你们对我和苏晓棠同志的关系有些误解?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既然你们这么关心我们的关系,那我就明确告诉你们。陆承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和苏晓棠同志是因为村里的重建工作才经常接触。如果你们对工作安排有意见,可以直接去找杨村长反映。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是,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如果我再听到任何人散布不实言论,诋毁苏晓棠同志的名誉,我会直接向公社反映,追究造谣者的责任。
这话一出,几个妇人的脸色都变了。在这个年代,被公社点名批评可不是小事。
陆知青,你误会了,我们就是随便聊聊......王寡妇急忙解释。
最好是这样。陆承泽打断她,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他对着苏晓棠点了点头:我们走吧,排水渠的设计图还需要你帮忙看看。
在众目睽睽之下,陆承泽带着苏晓棠离开了村口。他的举动无疑是在向全村宣告:他站在苏晓棠这一边,并且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她。
你这样做,会让流言传得更厉害的。走远后,苏晓棠担忧地说。
那就让他们传。陆承泽不以为意,清者自清。重要的是,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苏晓棠看着身旁这个挺拔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坚定地站在她这边,不惜与全村人为敌。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陆承泽预期的那样发展。他的公开维护反而让流言演变得更加离谱。
看见没?陆知青为了那个丫头,都要跟全村人翻脸了!
要我说,他们之间肯定有事,不然能这么护着她?
等着瞧吧,迟早要出大事!
这些话语像毒蛇一样在村里蔓延,甚至连知青点都受到了影响。
这天晚上,李大壮悄悄找到陆承泽:承泽,不是我说你,为了一个乡下丫头,值得吗?
陆承泽正在看书,头也不抬地说: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
你可想清楚了,李大壮压低声音,你家里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陆承泽合上书,语气冷淡。
李大壮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了。陆承泽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心中第一次产生了迷茫。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会给苏晓棠带来更多的非议,但他更不能容忍那些人肆无忌惮地诋毁她。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只是,这份感情该如何安放,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而此时,苏晓棠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望着同一轮月亮发呆。墨痕趴在她脚边,时不时发出担忧的低呜。
墨痕,她轻声说,我是不是该离他远一点?
黑狗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她的手:「不要,他是个好人。」
苏晓棠叹了口气。她知道墨痕说得对,可是流言的力量太可怕了。她不怕自己被诋毁,却害怕连累陆承泽。
这个夜晚,两个人都失眠了。一个在知青点望着月亮出神,一个在自家院子里辗转反侧。而村里的流言,还在继续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