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驻地的青石板地上凝着露水。
赵铁柱扛着他那面自制的塔盾,站在训练场东侧,看着眼前十七个和他一样选择“盾战士”路线的公会成员。这些人里有男有女,年龄从十几岁到四十多岁,现实职业五花八门——有学生,有外卖员,有超市收银,还有个自称是写代码的。
但此刻在游戏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盾。
“都到齐了?”赵铁柱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威严。这是他第一次以“副教官”的身份带队训练,手心有点冒汗——虽然游戏里不会真的出汗,但他就是感觉手心发粘。
十七个人稀稀拉拉应声,队伍站得歪歪扭扭。
赵铁柱皱了皱眉,想起昨天早上王铁军教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学着王铁军的样子,把盾牌“咚”一声杵在地上,地面微微震动。
“立正!”
这次声音大了些,带着点粗粝的沙哑。十七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站直了些。
“五人一排,按身高!”赵铁柱回忆着王铁军的指令,“高个在前,矮个在后!三十秒!”
一阵混乱的挪动。三十秒后,队伍勉强有了个形状,虽然第三排有个瘦高个和旁边矮胖的站在一起,显得很不协调。
赵铁柱想纠正,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挠了挠头,最后决定先不管这个。
“今天,”他走到队伍正前方,“王教官让俺教你们基础的持盾姿势和格挡。”
他举起自己的塔盾。这面盾是他花了一周时间,用三十块铁木、八张硬皮和无数铁钉做成的。边缘不算平整,表面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过去两个月战斗留下的印记。
“盾,不是举起来就完事了。”赵铁柱努力回忆昨天王铁军的话,“得知道哪块地方干啥用。”
他用粗糙的手指敲击盾面中央:“这里是格挡区,最厚实。一般的刀剑砍这儿,震得你手麻,但盾不会破。”
手指移到盾面上半部:“这里是视野区。看见这两条缝没?举盾的时候,眼睛得从这儿看出去——看不见敌人,你就是个活靶子。”
最后,他拍了拍盾牌左右两侧边缘:“这儿是卸力区。别人打这儿,你不能硬顶,得这样——”
他做了个转身的动作,盾牌倾斜四十五度角:“把力道卸到地上。硬抗?一次两次行,十次八次,你手腕就废了。”
队伍里有人小声嘀咕:“游戏里哪有什么手腕废不废的...”
赵铁柱耳朵尖,听见了。他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游戏Id叫“铁头”,选的种族是矮人,确实长了个大脑袋。
“铁头,出列。”赵铁柱说。
铁头愣了一下,磨磨蹭蹭走出来。
“举起你的盾。”赵铁柱说。
铁头照做。他用的是一面系统商店买的制式圆盾,看起来比赵铁柱的塔盾轻巧多了。
“现在,”赵铁柱从地上捡起一根训练用的木棍——顶端包着布,但分量不轻,“俺打你盾面中央,你硬扛。”
铁头撇撇嘴,显然觉得这测试太简单。他把圆盾举到胸前,扎了个马步。
赵铁柱没提醒,也没蓄力,就是很平常地一棍子砸过去。
“砰!”
闷响。铁头整个人晃了晃,脚下的尘土扬起来。他咬紧牙关,硬是没退。
“还行。”赵铁柱点头,“现在,俺打你盾牌左下边缘,你试着卸力。”
铁头调整了一下姿势。
第二棍来了。角度很刁,不是直击,而是带着点斜向的力道。
铁头本能地想硬顶,但木棍接触到盾牌边缘的瞬间,一股旋转的力道传过来,他手腕一扭,盾牌差点脱手。
“看,”赵铁柱收棍,“这就是区别。中央你能扛,边缘你扛不住。为什么?因为盾的形状、你握盾的位置、力传导的路径——都不一样。”
他环视众人:“你们可能觉得,游戏嘛,系统判定格挡成功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那俺问你们,七天前迷雾谷那仗,你们知道不?”
有人点头。那场三人反杀十人队的录像,现在还在论坛首页挂着。
“那一仗,”赵铁柱说,“要是会长不是用卸力的法子,而是硬扛那十个人的攻击,他现在已经掉级掉装备了。为啥?因为他的血量、防御,根本不够硬扛十个人的集火。”
“但他就靠着卸力、闪避、借地形,撑了十二分钟。”赵铁柱看着每个人的眼睛,“十二分钟,够你们死多少次?”
训练场安静下来。
“王教官昨天说,习惯会跟着人走。”赵铁柱把盾重新扛回肩上,“游戏里你学会了怎么用盾,现实里你遇到事——比如有人推你,比如你扛重物——你的身体会记得该怎么卸力,怎么站稳。这玩意儿,系统不教,但有用。”
铁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圆盾,忽然问:“柱哥,那要是...要是在现实里,遇到欺负人的事,这也能用上?”
赵铁柱怔了怔。他想起自己在工地上的事——工头克扣工资,他只会红着脖子吵架;工友被欺负,他只能攥紧拳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帮。
“俺不知道。”他老实说,“但俺觉得,至少...至少你心里知道怎么站稳,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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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王铁军来了。
他没出声,就站在训练场边上的木桩旁,看着赵铁柱带队员练习基础的格挡动作。十七个人排成两排,对着木桩练习“正挡”、“斜卸”、“转盾”。
赵铁柱很认真,一个一个纠正动作。他话不多,但示范得很仔细。有个女玩家力量值不够,举一会儿盾手就抖,赵铁柱没骂她,而是让她先练举盾的姿势,不要求发力。
“先把姿势练对,力气慢慢来。”他说,“俺刚开始也这样,举十分钟就胳膊酸。现在能举一个小时。”
女玩家感激地点头。
王铁军看了二十分钟,才走过来。
“王教官!”赵铁柱看见他,立刻挺直腰板。
十七个队员也停下动作,齐刷刷看过来——昨天早上的三十分钟军姿,效果显着。
“继续练。”王铁军摆手,“赵铁柱,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训练场角落,那里放着几个石锁和沙袋。
“你觉得他们练得怎么样?”王铁军问,目光还看着训练场。
赵铁柱挠挠头:“还...还行吧。就是有些人基础差,得慢慢来。”
“哪个最好?哪个最差?”
赵铁柱想了想,指向铁头:“那个矮人,Id铁头,反应快,力量也够。就是有点浮躁,老想学花招式。”
又指向刚才那个女玩家:“那个精灵,Id轻语,力量不够,但很认真,每个动作都练到标准才停。”
王铁军点头:“观察得还行。那你觉得,你现在是在教他们什么?”
“教...教怎么用盾啊。”赵铁柱不明白这问题什么意思。
“不对。”王铁军转回头,看着赵铁柱,“你是在教他们怎么当‘盾’。”
赵铁柱愣了。
“盾是什么?”王铁军自问自答,“盾是防御工具,是保护自己、保护队友的东西。你教他们格挡,教他们卸力,都是在教他们怎么做好一面‘盾’。”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但赵铁柱,张会长让你当副教官,不是让你教出一群‘盾’。他是想让你教出一群‘墙’。”
“墙?”赵铁柱喃喃重复。
“对,墙。”王铁军指向驻地四周——那里,周岩正带人修建新的木质围墙,“盾是拿在手里的,可以举起来,也可以放下。墙是立在那儿的,风吹不倒,雨冲不垮。人躲在墙后面,会觉得安心。”
他看着赵铁柱:“你在游戏里,是个好盾。北门守兽潮,你顶在最前面;黑铁岭掩护撤退,你死守隘口;迷雾谷那一仗,虽然你没参加,但换成你,你也会第一个冲上去挡刀——对不对?”
赵铁柱用力点头:“那肯定!”
“所以你是好盾。”王铁军说,“但张会长需要的,不止是一面盾。他需要一面墙——一面能让整个公会、所有兄弟姊妹都安心躲在后面的墙。”
赵铁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他隐约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
“这样,”王铁军说,“下午的对抗演练,你带这十七个人,守这个小训练场。我带另外二十个人,从三个方向进攻。你的任务不是打赢,是守住——守住脚下这块地,守住你身后那面公会旗。”
他指向训练场中央临时插着的一面小旗——那是拾薪者的会旗,篝火与薪柴的图案在晨风中轻摆。
“守多久?”赵铁柱问。
“守到我觉得够了为止。”王铁军说,“记住,你是‘墙’。墙的任务不是冲出去杀敌,是立在这儿,不让敌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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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对抗演练开始。
赵铁柱把十七个人分成四组。他自己带五个人守正面,铁头带四人守左翼,轻语带三人守右翼——她人少,但赵铁柱给了她两个力量最高的队员。剩下五人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
“记住,”赵铁柱站在队伍最前面,塔盾顿地,“咱们的任务不是杀人,是守旗。旗在,咱们就赢了!”
十七个人齐声应和,声音比上午整齐多了。
王铁军带的二十人从训练场三个方向出现。他们没拿真武器,用的都是训练木棍,但阵型分明——正面八人,左右各六人,呈钳形压过来。
“准备!”赵铁柱大吼。
第一波冲击来自正面。
王铁军亲自带队,八个“进攻方”举着训练盾牌,稳步推进。他们的脚步很齐,踏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像鼓点敲在每个人心上。
赵铁柱咬牙,举起塔盾。
“砰!”
第一下碰撞。赵铁柱脚下一沉,石板地裂开细微的纹路。他身后的两个队员赶紧顶上来,三面盾牌组成一道防线。
王铁军那边没有硬冲。八个人分成两批,轮流上前敲击盾牌,每次力道都不大,但节奏很快,持续不断。
“他们在消耗!”铁头在左翼喊,“柱哥,这样下去咱们体力撑不住!”
赵铁柱也感觉到了。游戏里体力值在缓慢下降,虽然不快,但持续下去肯定先见底的是防守方。
“预备队!”赵铁柱吼,“从两侧骚扰!别让他们打这么舒服!”
预备队的五个人冲出去,试图从侧面攻击。但王铁军那边早有准备,左右两翼的“进攻方”立刻分出两人拦截,双方缠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右翼传来惊呼。
赵铁柱扭头看去——轻语那边出问题了。
三个进攻方没有强攻,而是用长棍从盾牌缝隙里戳,专挑下盘。轻语力量不够,盾牌举得低,被戳中了好几下,虽然不疼,但系统判定“失衡”,她踉跄后退,防线出现了缺口。
两个进攻方趁机突入!
“右翼稳住!”赵铁柱想冲过去,但正面王铁军的压力陡然增大,他根本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轻语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没有试图把突入的敌人推出去——那需要力量,她没有。她直接放弃了完整的盾牌防线,侧身,用盾牌边缘猛击其中一个敌人的膝盖侧面。
不是格挡,是攻击。
“咔”一声脆响——训练木棍模拟的骨折音效。那个敌人单膝跪地,暂时失去行动力。
另一个敌人一愣,轻语已经用肩膀撞过去,不是撞人,是撞向旁边堆着的沙袋。沙袋倒下,正好拦在缺口处。
虽然只是延缓了几秒钟,但足够了。
预备队的人挣脱纠缠,冲回来补上了缺口。
赵铁柱看得心头一震。
原来...还可以这样?
“注意!”王铁军的声音忽然从正面传来,不是对进攻方,而是对所有防守方,“敌人不会按你的想法打。墙要立得住,不能只会站着挨打——你得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让,什么时候该用别的东西补缺口!”
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赵铁柱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自己守的正面。王铁军那边的攻击依然有条不紊,但仔细看,每次攻击的落点、力道、节奏,都在微妙地变化。如果他一直用同样的方式硬扛,很快就会被找到破绽。
“变阵!”赵铁柱吼道,“正面,三人一组,轮流格挡!一组扛,一组休息,一组准备!”
这是他从王铁军教的“三人循环”里悟出来的。正面八个队员迅速调整,盾牌不再是一堵死墙,而成了有弹性的波浪。
王铁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进攻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
到最后,防守方几乎人人带“伤”——虽然只是系统模拟的淤青和擦伤效果。体力值都见了底,轻语那个组有个队员甚至累得直接坐地上,盾牌都举不起来了。
但旗还在。
当王铁军喊“停”的时候,赵铁柱看着身后那面依然挺立的小旗,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集合。”王铁军说。
双方队员,三十七个人,歪歪扭扭站成一片。个个气喘吁吁,但眼睛都亮着。
“讲评。”王铁军走到旗杆下,“防守方,赵铁柱。”
赵铁柱站出来,挺直腰板。
“你犯了个错误。”王铁军毫不客气,“战斗开始第三分钟,右翼出现缺口,你想亲自去补——你是整个防线的核心,你动了,正面就垮了。如果这是真实战斗,你已经死了,旗也丢了。”
赵铁柱低下头:“俺...俺知道错了。”
“但你在第十五分钟调整了战术,从硬扛改为轮换防守,这是对的。”王铁军语气缓和了些,“墙不是死的,得有韧性。你终于开始用脑子,不只是用蛮力。”
他转向轻语:“精灵,出列。”
轻语走出来,还有些紧张。
“你力量最弱,按理说应该最先被突破。”王铁军看着她,“但你在关键时刻,用攻击代替防御,用环境物品弥补缺口——虽然只是沙袋,但思路是对的。墙有时候不需要每一块砖都硬,用泥巴把缝糊上,也能挡风。”
轻语眼睛亮了,用力点头。
“铁头。”王铁军看向那个矮人。
铁头站出来,昂着大脑袋。
“你打得最凶,但也最冒进。”王铁军说,“七分钟时,你带人冲出去反打,虽然击退了两个敌人,但你的左翼防线因此薄弱了二十秒。如果我是对方指挥,那二十秒足够我从左翼突破,直插旗杆。”
铁头张了张嘴,想辩解,最后低下头:“...我错了。”
“勇气可嘉,但要用在正确的地方。”王铁军说,“墙上的砖,不能自己跳出去砸人——你得待在墙上,你的位置才有意义。”
他环视所有人:“今天的对抗,防守方赢了。为什么?不是因为你们守得多好,而是因为进攻方没尽全力——我要是真想破你们这防线,五分钟就够了。”
众人面面相觑。
“但我看到了别的东西。”王铁军的声音在训练场上回荡,“我看到有人开始动脑子,有人开始配合,有人开始明白‘守’不是站着不动挨打。”
他走到赵铁柱面前,伸手,重重拍了拍这个高大汉子的肩膀。
“赵铁柱。”
“到!”
“你是个好盾。”王铁军说,手掌还按在他肩上,“但今天下午,你开始学着当一面墙了。”
赵铁柱身体一震,抬起头,眼睛里有水光。
“墙和盾的区别是什么?”王铁军问,但这次不是问他一个人,是问所有人。
没人回答。
“盾保护的是拿盾的人,或者盾后面的一两个人。”王铁军说,“墙保护的,是所有躲在墙后面的人。盾可以放下,墙不能倒。盾是武器,墙是阵地。”
他收回手,背到身后:“张会长把你们交给我,不是让我教出一群只会保护自己的‘盾’。他是想让我教出一群能保护整个公会的‘墙’。”
“你们每个人,”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在现实里,可能都是普通人。打工的,上学的,送外卖的,写代码的。你们有自己的难处,有自己的委屈,有自己想保护却保护不了的人。”
训练场上安静得能听见远处的鸟叫。
“但在这个游戏里,你们有机会。”王铁军说,“有机会学着怎么站直,怎么站稳,怎么在绝境里守住脚下的地,守住身后的兄弟姊妹。”
“今天你们守的是一面虚拟的旗。明天,你们可能要守的是公会的矿点,是兄弟的命,是‘拾薪者’这三个字的脸面。”
他停顿,让这些话沉进每个人心里。
“赵铁柱,”他再次看向这个眼眶发红的汉子,“张会长让你当副教官,不是因为你最能打——虽然你确实能打。是因为你在最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挡在别人前面。这是本能,很珍贵。”
“但本能不够。”王铁军的声音严厉起来,“你得把这种本能,变成能力,变成方法,变成能教给别人的东西。你得让这十七个人,不,让整个公会所有选择当‘盾’的人,都变成‘墙’。”
赵铁柱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盾牌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哭什么。”王铁军语气软了些,“男人哭不丢人,但哭完得擦干眼泪,把事做好。”
“俺...俺知道了。”赵铁柱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脸,“王教官,俺一定...一定学会当墙。”
“不是学会。”王铁军纠正,“是现在就开始当。”
他转身,面向所有人:“今天的训练结束。解散前,每个人去旗杆下摸一下那面旗。摸的时候想清楚:你守的不是一块布,是你身后所有人的信任。”
队员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走到旗杆下,伸手触摸那面绣着篝火与薪柴的旗帜。
有人摸得很轻,像怕碰坏了。
有人紧紧攥住旗角,几秒钟才松开。
铁头摸完旗,转身对赵铁柱说:“柱哥,明天我还来。你教我怎么当墙。”
轻语走过来,小声说:“副教官,我...我会努力练力量的。”
赵铁柱看着他们,胸口涨满了某种滚烫的东西。他用力点头:“好,咱一起练。”
队员们都散了,训练场上只剩下王铁军和赵铁柱。
夕阳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教官,”赵铁柱忽然问,“您说...俺在游戏里学会了当墙,现实里也能吗?”
王铁军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你在现实里是做什么的?”
“俺...俺在工地上打工。搬砖,和水泥,扛钢筋。”
“工地上的墙,怎么砌?”王铁军问。
赵铁柱想了想:“得先打地基,地基要深要稳。然后一块砖一块砖往上码,每块砖都要放平,缝要对齐,水泥要抹匀...”
“对。”王铁军说,“游戏里当墙,和工地砌墙,道理是一样的。地基是你的本心——你为什么想保护别人?砖是你的本事——你怎么保护别人?水泥是信任——别人为什么相信你能保护他们?”
他拍拍赵铁柱的肩膀:“把这些想明白,一步一步来。先在游戏里把这面墙砌结实了,砌高了。然后你会发现,有些东西,会跟着你回现实。”
赵铁柱似懂非懂,但他记下了。
“对了,”王铁军想起什么,“明天开始,早晚各加一项训练。”
“啥训练?”
“识字。”王铁军说,“我看了公会记录,你现实里只念到小学四年级。游戏里没关系,但现实里...墙不能是文盲。从明天起,每天认十个字,我教你。”
赵铁柱脸红了:“俺...俺笨,学得慢...”
“慢不怕,怕不学。”王铁军说,“张会长高中毕业,周岩是大学生,秦语柔更不用说。你要当公会的墙,不能连他们说的话都听不懂。”
赵铁柱沉默了一会儿,重重点头:“俺学。”
“好。”王铁军笑了,那笑容里有长辈的慈和,也有军人的坚毅,“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去洗把脸,把盾修修——下午对抗,你那盾左下角裂了条缝,没发现吧?”
赵铁柱一愣,赶紧举起盾牌仔细看。果然,左下角有一道细细的裂纹,不显眼,但确实存在。
“墙有了裂缝,得及时补。”王铁军转身,朝驻地走去,“不然小缝变大缝,大缝变窟窿——墙就倒了。”
他的背影在夕阳里,像一株苍劲的老松。
赵铁柱站在训练场上,摸着盾牌上的裂缝,又抬头看看那面在晚风中飘扬的公会旗。
他忽然明白了王铁军今天所有话的意思。
盾是保护。
墙是责任。
而他,赵铁柱,从今天起,要学着把肩膀上的责任,扛起来。
扛稳了。
因为柱子在这,墙就得在。
他握紧盾牌,转身朝工匠坊走去——得找周岩要点材料,把裂缝补上。
而在他身后,夕阳把整个拾薪者驻地染成了温暖的金红色。
那面旗,在风里哗啦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