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位于城市边缘的出租屋,应天戚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在地上。黑暗中,只有窗外远处霓虹灯的光晕隐隐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那个连帽衫男人凶狠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还有站台立柱下,那个惊鸿一瞥的黑色风衣身影——是错觉吗?还是真的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令人不安的念头。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产生了幻觉。对,一定是这样。
他挣扎着爬起来,懒得开灯,摸索着走到厨房,烧了壶开水,泡了一碗最便宜的红烧牛肉面。食物的热气暂时驱散了一些寒意,但心底的那份不安却像水底的暗草,顽强地滋生。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一路上都格外警惕,不时回头张望,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他。挤地铁时,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公文包,对任何靠近的人都充满戒备。
一整天,他都有些心神不宁,工作效率极低,还打错了好几份数据,被主管老王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句。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那种心悸感没有出现。他松了口气,看来昨天只是偶然。他决定去公司楼下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啤酒,回去麻痹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
便利店灯火通明,这个时间点人不多。他径直走向冷藏柜,拿了四罐打折的啤酒。就在他转身准备去结账时,便利店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门铃上发出一串刺耳的乱响。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脏兮兮外套的男人冲了进来,他手里握着一把明显是水果刀的小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抢劫!都不许动!把钱拿出来!”男人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变调,他挥舞着小刀,冲向收银台后脸色瞬间惨白的年轻女店员。
便利店里另外两个顾客吓得惊叫一声,缩到了货架后面。
应天戚的心脏猛地一缩,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剥离——
【推演画面 一】
持刀男人用刀指着女店员,逼迫她打开收银机。女店员颤抖着照做。男人将里面的钞票一把抓起塞进口袋,又抢了几条货架上的高档香烟,然后仓皇逃离。结果:警方在附近小巷找到被丢弃的鸭舌帽和口罩,通过监控在三天后于一家小旅馆内抓获嫌疑人。
画面闪烁。
【推演画面 二】
缩在货架后的一个男顾客试图偷偷报警,手机光亮被劫匪发现。劫匪情绪激动地冲过去,用刀划伤了男顾客的手臂,引发混乱。女店员趁机按下无声警报。结果:劫匪在逃离便利店后被迅速赶到的警察包围,当场抓获。男顾客受轻伤。
画面再次切换。
【推演画面 三】
应天戚趁劫匪注意力在收银台时,悄悄将手中的几罐啤酒用力砸向劫匪的后背和头部。劫匪吃痛回头,应天戚大喊让女店员快跑。劫匪恼羞成怒,持刀冲向应天戚。在扭打中,应天戚的手臂被划伤,但成功拖延了时间。结果:附近巡逻的警察听到动静赶来,与应天戚合力将劫匪制服。应天戚手臂受轻伤,劫匪因抢劫罪和伤人罪被捕。
画面消失。
过程不同,结果依旧是劫匪落网。但这一次,推演画面中明确出现了自己受伤的可能性!
现实里,那个持刀男人已经将钞票塞满了口袋,正慌乱地将几条香烟往怀里揣,眼神疯狂地扫视着门口,准备逃跑。女店员吓得瘫坐在地上,低声啜泣。
应天戚手里紧紧攥着那四罐冰凉的啤酒,指节发白。他脑子里飞速运转。按照推演一,什么都不做,劫匪会跑掉,但几天后还是会被抓,自己和其他人都安全。按照推演三,自己可能会受伤!
理智告诉他,应该选择最安全的方式。为了一个注定会被抓住的劫匪受伤,不值得。
但是,看着那个年轻女店员惊恐无助的眼神,想到劫匪可能在外面逍遥几天,甚至可能伤害到其他人……
就在劫匪揣好香烟,准备冲向门口的那一刻——
“砰!”
一罐啤酒狠狠砸在劫匪的脚边,黄色的液体和白色泡沫炸开,吓了他一跳。
“警察快到了!”应天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实际上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你跑不掉了!”
劫匪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应天戚,口罩上方露出的皮肤因愤怒而扭曲。“你他妈找死!”他放弃了逃跑,转而持刀向应天戚冲来!
应天琛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将手里另外几罐啤酒接连砸过去,同时向旁边货架后退。劫匪挥舞着小刀格挡,易拉罐叮当作响。
“快跑!”应天戚对着吓呆的女店员和另外两个顾客大喊。
女店员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往后门跑去。另外两个顾客也趁机冲向门口。
劫匪见状更加狂躁,一刀划向应天戚的面门。应天戚狼狈地侧身躲过,刀刃擦着他的外套划过,留下一道口子。他顺手抓起货架上的一瓶老干妈辣椒酱,狠狠砸向劫匪的手腕!
“啊!”劫匪惨叫一声,水果刀脱手飞出。
就在这时,便利店外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
劫匪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刀了,转身就想跑。应天戚不知哪来的勇气,扑上去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他的腰,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撞倒了一排摆放零食的货架。
“放开我!操!”劫匪拼命挣扎,用手肘猛击应天戚的背部。
应天戚疼得龇牙咧嘴,但死活不松手。
便利店门被猛地推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迅速将还在挣扎的劫匪制服铐住。
“没事吧,小伙子?”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将气喘吁吁、背部疼痛的应天戚扶起来。
“没……没事。”应天戚喘着粗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背部被肘击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外套被划破,幸运的是没有见血。现实偏离了推演三,他没有受伤。
劫匪被押走前,回头用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记下了应天戚的样子。
做完笔录,走出便利店时,夜已经深了。冷风一吹,应天戚才感觉到后怕,身体微微发抖。
“应天戚?”
一个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应天戚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身形高挑,正是昨天在站台惊鸿一瞥的那个身影!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深邃,平静,仿佛能看穿一切。
“你是谁?”应天戚警惕地后退半步,摆出防御姿态,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不是错觉!
风衣男人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干扰了‘轨迹’。”
“什么轨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看到的‘画面’。”风衣男人一语道破,“那是既定轨迹的几种可能性投影。过程可变,结果锚定。这是规则。”
应天戚如遭雷击,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这个人……他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能力!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观察者。”风衣男人的回答简洁而冰冷,“你的‘活性’正在增强,说明你没有按照既定轨迹活动,你干扰了事件发展的稳定性。这很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这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应天戚急切地追问。
风衣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仿佛在凝视着什么无形的东西。“保持安静,减少干预。否则,你会吸引来……恐怖的污染。”
说完,他不再理会应天戚,转身融入夜色,几步之间就消失在了街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应天戚一个人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观察者?轨迹?污染?
这些陌生的词汇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谜团。他所获得的能力,似乎远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而这个世界,也远比他看到的更加黑暗和复杂。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偶然获得了特殊能力的幸运儿(或者倒霉蛋),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某个巨大棋盘上,一颗刚刚引起棋手注意的……棋子。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应天戚紧紧裹住了被划破的外套,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