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展会里的矿物香与志愿者的夜归路
十一月的北京裹着初雪的凉意，中央地质大学的银杏叶已落得满地金黄。林夏抱着《结晶学》课本路过公告栏，忽然被地质文化博览会的海报吸引——海报上，萤石簇在紫外线下泛着幽蓝荧光，配文写着在矿物晶体里读地球的璀璨诗篇。
又发现什么宝贝了？小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岩矿鉴定实验室出来，白大褂口袋里还插着放大镜。当看到海报时，他眼睛一亮：展会招志愿者，每天有五十块补贴！他从帆布包里翻出地质锤，木柄上还留着十渡漂流时的水珠痕迹。
报名志愿者的那天，林夏在户外店选购防滑鞋。小于举着两副荧光手套走过来，指尖处印着石英晶体的图案。主办方说夜间展区要用紫外线灯，他笑着调试手套的松紧，荧光材质在日光灯下映出淡绿的纹路。林夏拿起个印着矿脉图案的保温杯：把热可可放这里，会不会像岩浆在冷却？
出发前夜，林夏对着行程单整理背包：紫外线手电筒、矿物标本图鉴、志愿者证......小于发来消息：我画了展会平面图，明早给你看。附带的图片里，彩色铅笔勾勒的展区旁标注着零食区有石膏状的奶糖。她看着手机屏幕轻笑，想起十渡漂流时他用防水笔在橡皮艇上画的水系图。
周六清晨六点，校园还浸在霜雾里。林夏背着轻量化登山包来到集合点，看见小于正在给每个志愿者分发荧光徽章——黄铁矿晶体图案的珐琅徽章，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泛着金属光泽。昨晚用3d打印机做的，他帮林夏别在胸前，这样在矿物荧光区也不会走散。
展会大巴驶离市区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林夏望着窗外逐渐后退的高楼，小于突然递来温热的豆浆，纸杯上凝结的水珠在晨光中像极了十渡拒马河的晨露。查过展会资料，他翻开防水笔记本，零食区的仿真矿物软糖用的是可食用色素，和我们在实验室染的薄片原理一样。
抵达展会中心时已近八点。矿物荧光区的紫外线灯刚亮起，林夏凑近一组方解石晶体，忽然听见小于的声音：看！这组解理面像不像我们在避暑山庄青砖缝里看到的方解石结晶。他用放大镜观察晶面，镜片反射的紫光在他睫毛上跳动。
上午被分到零食区时，林夏正给石英岩奶糖装袋。小于突然举起颗菱形软糖：这切割面和黄铁矿的立方体晶形一模一样！他掏出地质罗盘测量糖块角度，铜质指针在白炽灯下微微颤动。旁边的小朋友瞪大眼睛：哥哥，这个矿物糖能测出甜不甜吗？
午休在员工休息区，林夏从背包里掏出真空包装的沙棘饼，递给小于一块：加了承德的杏仁粉，和我们在避暑山庄吃的一个牌子。小于咬下一口，酸甜的果酱混合着杏仁的清香在口中化开。他忽然指着窗外的会展中心穹顶：看那组钢结构，像不像十渡河谷的褶皱剖面图？
下午被调到饮料区时，小于正在调制岩浆热可可。他往巧克力酱里撒了点可食用金箔：这样分层效果像火山岩的斑状结构。林夏接过杯子时，金箔在热可可表面浮动，像极了十渡漂流时阳光洒在河面上的碎金。有个小女孩指着杯壁问：姐姐，这是矿物油吗？
傍晚换班时，林夏在饮料区角落捡到个玻璃弹珠。这裂纹像冰洲石的双折射现象！小于用手电筒照射弹珠，地面立刻出现两个重叠的光斑。他们把弹珠放进特殊发现口袋，旁边是装着零食区包装纸的信封——包装纸上的矿物图案像极了地层剖面图。
晚餐在员工食堂，小于突然指着餐盘里的豆腐：这蜂窝状气孔像不像我们在东宫遗址看到的安山岩？他用筷子轻敲豆腐表面，孔隙率大概30%，和教材里的数据吻合。林夏笑着递过辣椒酱：赤铁矿粉末，口感更接近火山岩。
深夜被派到茶叶区时，展会已近闭馆。小于对着茶罐上的岩茶图案发呆：你看这茶树生长的岩壁，像不像磐锤峰的安山岩地层？他掏出紫外线手电筒照向茶饼，饼面立刻显出淡褐色荧光，这是茶多酚氧化后的荧光反应，和矿物的发光原理有点像。
闭馆清场时，林夏在茶叶区展台发现个破损的茶宠。这裂纹像片麻岩的片理构造！小于用放大镜观察，茶宠表面果然有平行的纹路，应该是高温烧制时产生的收缩裂隙。他们把茶宠小心放进背包，旁边是志愿者手册——手册里夹着零食区的矿物糖包装纸，上面用铅笔描着方解石的晶形。
领取报酬时，主办方递来两张五十元纸币。小于把钱小心夹进防水笔记本，纸页间还夹着十渡漂流的门票、避暑山庄的纪念章包装纸，以及今天捡到的玻璃弹珠。加上废品站攒的钱，够买去野三坡的地质锤专用背包了。他笑着晃了晃笔记本，硬币在夹层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出展会中心时，北京的冬夜正浓。林夏缩了缩脖子，突然感觉肩上多了件外套。小于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带着淡淡的矿物标本和热可可气息。你的荧光徽章呢？她抬头问。小于指了指胸口：在这里，和展会的石英糖、岩浆可可、岩茶饼的碎屑一起收着。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地铁站的报站声。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夏看着脚下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忽然想起展会里的矿物荧光——那些承载着地质密码的晶体，如今与他们的脚印重叠在同一片土地上。而背包里的五十元纸币，正随着脚步轻轻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像大地在低语，又像青春在歌唱。
当他们走到小区门口，林夏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笑了：你说，展会里的矿物荧光会不会也照着这些高楼？小于抬头望着城市上空的星辰，路灯的光晕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黄：也许吧，他转过头，眼中闪烁着星光，就像我们摸过的每块糖霜，都在给生活写甜蜜的注脚。
夜色渐深，路灯次第熄灭。但林夏知道，有些痕迹永远不会被掩埋——就像地质锤在岩石上刻下的印记，就像纪念章背面的那句大地的日记，更像身边这个人，用展会里的矿物香和志愿者的微笑，在她青春里写下的，关于山河与岁月的，温柔篇章。
回到宿舍时，林夏把报酬放进山河基金铁盒。铁盒里，十渡的河沙、避暑山庄的火山岩碎屑、废品站的硬币静静躺着，而新加入的玻璃弹珠和茶宠，正像两颗沉睡的矿物晶体，等待着下一次山河之旅的唤醒。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铁盒上，那些纸币的反光像极了展会里荧光灯下的方解石结晶，在深夜里闪烁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