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璇的声音放得轻柔,像要把所有牵挂都揉进他耳边的风里:“老六,你不是还说要入赘将军府吗?
你若醒不过来,这位置怕是要换成别人了。”
她指尖轻轻拍了拍易安的手背,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激将:“你那么在乎司徒昭瑶,总不希望将军府成了别人的棋子吧?
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司徒姐姐,你舍得看她嫁与旁人?”
“你和上官大小姐合谋的那些事,她还在等你消息呢,你忍心让她失望?”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些温软的回忆,“你说要种给我看的那些奇花异草,
种子都备好了,你还没让我见着它们发芽呢……所以,别让我们失望,好不好?”
柳姨娘在一旁用力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易安的手背上:“是呀安儿,你有那么多在乎的人,那么多没做完的事……
你不能一直睡下去,娘还等着看你娶媳妇、看你种的花呢,快点醒来,好不好……”
或许是两人的话语真的撞开了易安心底的执念,昏迷中的他,指尖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握着他手的柳璇心头猛地一跳,惊喜地看向那只手,又飞快转头看向柳姨娘,
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柳姨娘!老六的手动了!他是不是要醒了?”
柳姨娘不敢停,又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未竟的约定,眼角余光瞥见易安的睫毛颤了颤,像蝶翼要挣脱束缚。
柳璇也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易安的脸颊
忽然,易安的眼皮动了动,接着,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
竟真的缓缓睁开了一条缝,朦胧的光线下,眼珠微微转动着。
“安儿!”柳姨娘瞬间泪崩,猛地站起身扑到床边,紧紧攥着易安的胳膊
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你真的醒了!你吓死娘了!你知道吗?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易安的目光渐渐清晰,落在柳姨娘泪流满面的脸上,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是他的眉峰微微蹙起,眼底带着一丝茫然与不解,像是还没弄清眼前的状况。
柳璇见状,轻轻拍了拍柳姨娘的胳膊,低声道:“好了,老六刚醒,神志还不清醒,你先冷静些。”
说着,她转过身对着门外扬声喊道:“来人!去请李御医,就说六少爷醒了!”
守在门外的彩莲闻言,立刻应声“是”,脚步轻快地朝着李御医歇息的院落快步走去,
裙摆扫过廊下的石阶,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
易安定了定神,目光转向柳姨娘,开口时声音还有些虚弱:“姨娘,我这是怎么了?”
他又看向柳璇,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疏离与困惑,语气却还算恭敬:“母亲也在……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语气里虽有尊敬,却透着一股生分,全然没有这些日子里该有的亲昵……
柳姨娘正沉浸在儿子醒来的狂喜中,没察觉这份异样,
倒是柳璇捕捉到了,眸底神色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看易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柳璇定了定神,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句解释道:“你前几日出门遇上歹徒,伤了腿,一直在府中休养。
今日喝药后突然吐血不止,李御医来看过了,说你是中了剧毒。”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易安苍白的脸上,语气沉了几分:“这毒很霸道,伤了你的心肺,还……还激起了你娘胎里带的毒。”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格外艰难:“往后,你身子会一直孱弱,而且……恐怕很难再有子嗣了。”
柳璇一边讲述事情的原委,一边目光始终锐利地盯着易安,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而易安的反应,却也验证了她心里泛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既觉得像是该有的反应,又隐隐透着几分不对劲。
当柳宣说完,易安脸上先是浮现出不可思议的惊愕,随即化为浓浓的难以置信。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柳姨娘压抑不住的低泣声在角落里盘旋。
易安懵怔了片刻,像是没完全消化这些信息,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一连串地问道:“我何时出的府?又为何要出府?这些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探究,又追问:“还有,我为何会中毒?到底是谁……给我下的毒?”
易安这一连串的疑问出口,柳璇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眼底涌上浓浓的震惊。
她眼神如炬的看向易安,见他眼神清明,不似作伪,心头猛地一沉——怎么会不记得?
就连喜极而涕的柳姨娘也倏地停了哭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看易安茫然的脸,又慌忙侧头看向柳璇,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错愕与无措。
那眼神像是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又像是在说“该怎么回答他”,
一时之间,满室的寂静里,只剩下三人无声的惊疑在悄然蔓延……
柳璇按捺住心头的惊涛骇浪,往前倾了倾身,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残存的期待:“老六,你当真不记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了?”
她紧紧盯着易安的眼睛,追问:“那你仔细想想,你还记得哪一天的事?现在在你心里,记得最清楚的是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柳姨娘与她屏住呼吸等着回答,指尖不自觉地收紧,连带着掌心都沁出了些微薄汗……
易安望着眼前两人反常的关切,心里满是疑惑——他分明记得自己与主母并不亲近,怎么此刻她的眼神如此焦灼?
他皱着眉,将记忆里的片段说出来:“我不是和大哥他们去城外马场骑马了吗?后来从马上摔了下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柳璇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翻涌着失望、难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像是某种期盼落了空。
柳姨娘却怔了怔,随即涌上复杂的情绪——有不可思议,有心疼,也有一丝隐秘的庆幸,仿佛失而复得般松了口气。
她伸手抚了抚易安的额发,声音温柔得像水:“看来这毒不仅伤了你的心脉,连神智都扰了。”
“你从马场摔伤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她轻声解释,“这次中毒让你忘了这一个月的事,只记得之前的片段。
等下李御医来了,让他再仔细给你看看,总会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