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昭瑶的唇边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语气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对人性的见解:“话虽如此,可世间事向来如白云苍狗,瞬息万变。
谁又能断言,日后的你会不会如今日这般笃定?人心这东西,本就最是善变,不是吗?”
易安闻言笑意颜颜:“姐姐说得是,人心的确如风中烛火,难以捉摸。
不过眼下我能笃定的是,此刻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十二分的真心。至于日后……”
他抬眼望向窗外流云,语气里添了几分坦然:“若真有变数,那也是那时的因果出了变数。
但是,现在,我信自己不会食言,除此之外,姐姐还记得我说过的,给你留的后路……那个诺言一直都算数……”
司徒昭瑶笑意未减,语气却添了几分审慎:“你此刻的誓言,我信。
只是你我相处不过一两日,至于入赘一事,眼下便下结论,终究为时尚早。”
她稍作停顿,话锋一转:“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所说的一切,于我将军府而言,确是利大于弊。往后考量,我自会先以你为首选。”
话音刚落,司徒昭瑶忽然顿住,侧过头看向柳璇与柳姨娘,目光锐利了几分:
“只是不知,夫人与柳姨娘觉得,你们能否成为易安的软肋?
若二位当真能成牵制他的筹码——于将军府自然是好事。
可反过来想,若是你们不过是他用来迷惑将军府、逃离尚书府的棋子——
一旦他目的达成,你们这两枚用过即弃的棋子,后半生又能落得什么去处?”
她目光扫过二人,带着不容错辨的施压:“这点,你们可得想清楚了。”
柳璇与柳姨娘两人对视一眼,均未说话,只齐齐低了眸,指尖微蜷着陷入沉思。
方才那番话像淬了冰的细针,轻轻巧巧便刺破了几分侥幸,
让两人不得不掂量起自身的处境——是成为将军府的牵制易安筹码,
还是沦为易安的弃子,这其中的分量,此刻竟重得压人心头发沉。
易安听至此,神色骤然凝重,抬眼望向司徒昭瑶,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姐姐想必好奇,方才进门时,我与母亲为何落泪。
既如此,我不妨再给你一件牵制我的筹码——我离开尚书府,绝非仅为自身脱身。”
他深吸一口气,字字铿锵:“我最终的目的,是要想方设法让母亲与娘亲同那尚书府的男人和离,
而我,则要彻底与尚书府断亲。哪怕为此要承受削骨剜心之痛,我也在所不惜。
姐姐觉得,这个筹码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再给姐姐加一个——
这个筹码,不仅能让我死,更能拖整个尚书府为我陪葬!”
说这话时,他脸上那股破釜沉舟的决绝里,竟渐渐翻涌开几分近乎癫狂的狠戾,
仿佛周身都笼着一层玉石俱焚的戾气,每个字都砸得又重又急,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姐姐可还记得昨日那些种子?其中几样若培育成功,
足以让天下万民免于饥饿之苦——你且想想,这背后的分量有多重?又能牵动多少人的不诚之心?”
易安话锋陡然一转,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再者,我不过是尚书府一个体弱多病的庶子,
却藏着些京城乃至天下都无人知晓的事。
你说,我是真的单纯,还是心思深沉到可怖?
究竟是我城府太深,还是尚书府本身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些事,于帝王而言,又算何等威胁?”
他微微倾身:“即便这些谋划是入府后才开始的,
可若将军府将此事禀明帝王——姐姐觉得,先人头落地的会是尚书府,还是将军府?
“哪怕我先发制人,姐姐觉得,帝王心里是更忌惮尚书府,还是更忌惮满门忠烈男子皆战死沙场的将军府?”
易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洞悉人心的冷意,“别忘了,我这个从小体弱的庶子,在尚书府、在整个京城,几乎是查无此人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隐形人’,偏偏藏着这般深沉的心机——你说,帝王会容下根基深厚的尚书府,还是会放任我这个来历不明、心思难测的变数?”
他抬眼时,眸底已无半分温度:“一个能在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年的人,一旦露出爪牙,可比明面上的对手更让上位者忌惮,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