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晋阳城下那一战,王璟若以少胜多,将王彦章杀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这奇耻大辱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王彦章的心。此刻仇人相见,他双目赤红如血,虬髯根根戟张,环眼怒睁似铜铃,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那冲天的杀气如有实质,在周身凝结成一层肉眼可见的血色薄雾。胯下乌骓马喷着粗重的鼻息,铁蹄每一次踏下都如同战鼓擂动,将坚硬的冻土踏得寸寸龟裂!
“王彦章!”王璟若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中警兆大作,但冲势却丝毫不减。他深知在这等绝境之中,唯有以命相搏方有一线生机!
“看枪!”王彦章声如霹雳炸响,震得周围士卒耳膜生疼。借着乌骓马狂冲之势,那杆浑铁重枪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破空而来,宛如一条出洞的黑色巨蟒,直捣王璟若前胸要害!枪未至,沉闷如雷的破风声已压得人喘不过气,枪尖撕裂空气形成的涡流将方圆丈内的枯草尽数压伏,细碎草屑在空中狂舞!
王璟若深知对方膂力冠绝天下,不愿与其硬撼。只见他双腿猛夹马腹,赤焰灵性十足,瞬间向左侧横移半步,马蹄在冻土上划出四道深深的沟壑。同时腰身如灵蛇般一拧,脊椎节节贯通如龙,全身力量汇聚于双臂,墨玉破穹枪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王彦章自追随牛清以来,便以手中这杆浑铁枪横行天下。当年晋阳城下一战,他不仅中了王璟若的诱敌之计,更因内劲修为稍逊一筹而惨败。这些年来,他日夜苦练枪术,将满腔愤懑都化作了练功的动力。今日再度相逢,又有大军压阵,誓要一雪前耻。此刻他每一枪都倾注了数年苦修的成果,枪风之凌厉更胜往昔三分。
而王璟若的“七探盘蛇枪”经过这些年沙场磨砺,早已臻至化境。更兼融会了高思敬亲传的六合枪术精髓,使得这套枪法比起当年赵观文传授时更为灵动莫测,深得“七探如电锁咽喉,蛇盘似涡卸千钧”的真谛。
见王彦章挺枪刺来,王璟若口中一声低叱,手中墨玉破穹枪并非硬挡,而是化作一道诡异的乌光,枪尖轻颤如灵蛇吐信,精准无比地黏上了王彦章铁枪的中段。一股柔韧至极的巧劲顺着枪身传导,如涡流般将对方刚猛无俦的力道引偏——正是“七探盘蛇枪”中“盘蛇护邦”的绝妙卸力之法。
“嗤啦——!”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如裂帛般爆响,火星如雨四溅!王彦章那足以穿金裂石的恐怖一枪,竟被这看似轻巧的一引一带,硬生生偏转了半尺有余,擦着王璟若的胸甲呼啸而过,凌厉的枪风刮得明光铠上的血珠飞溅,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红光。
“好!”王彦章虽惊不怒,反而狂笑一声,双臂筋肉如虬龙般暴起,那沉重无比的大铁枪在他手中竟如拈灯草般轻巧。枪身猛地一震,瞬间摆脱了黏附之力,枪影一分为三,宛如三条择人而噬的毒龙,分取王璟若上中下三路要害!枪风呼啸如鬼哭,笼罩丈许方圆,正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三龙夺命”。
“来得好!”王璟若战意狂飙,面对这笼罩周身的致命枪影,他身形在马背上如无骨般诡异地扭曲晃动,险之又险地避过刺向咽喉和腰腹的两枪。同时手中长枪如灵蛇出洞,一招“凤点头”使出,枪尖疾点如电,精准无比地刺中攻向下盘那第三道枪影的枪尖侧面。
“叮叮叮!”三声清脆至极的爆鸣响彻战场,火星如烟花般迸射,王彦章势在必得的三枪竟被尽数化解。
两马错蹬而过,铁蹄踏起漫天血泥。转眼间又兜转回来,战作一团。王彦章势如疯虎,浑铁枪在他手中舞动如风车旋转,带起呜呜的恐怖风雷之声。枪影层层叠叠,时而如泰山压顶般力劈华山,时而如毒龙钻山般直刺要害,每一枪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巨力,正是他横行天下的精妙枪术。枪风四下激荡,卷起地上尘土血泥,在二人周围形成一片迷蒙的死亡领域!
王璟若则如穿花蝴蝶,在狂涛骇浪般的枪影中趋避闪挪。他深知自己身处重围,不敢浪费丝毫内劲,只是将“七探盘蛇枪”的精妙发挥到极致。手中长枪或如灵蛇盘绕,黏、引、卸、化,将王彦章凶猛的力道引偏;或如毒蛇吐信,抓住对方枪势转换间那稍纵即逝的破绽,疾刺对手手腕、咽喉、面门等要害,逼得王彦章不得不回枪自救。两枪相交之声密如骤雨,叮当爆响不绝于耳,火星在二人之间不断迸溅,如同铁树银花般炫目!
两匹神驹亦是通灵,随着主人的心意腾挪跳跃,嘶鸣不断。赤焰马鬃毛飞扬,四蹄如电;乌骓铁蹄踏地,声如闷雷。方圆十丈之内,劲气激荡,砂石飞走,寻常士卒根本无法靠近,形成了一个唯有死亡旋涡的真空地带!
转眼间,二将已酣战二十余合,难分高下。王彦章力猛枪沉,攻势如怒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王璟若枪法精奇,守得滴水不漏,反击更是毒辣刁钻。王彦章久战不下,心中焦躁渐生,尤其瞥见远处后唐龙旗所在孤岗上的烽烟,更是杀心炽烈难抑。
他猛地一声暴喝,声如平地惊雷,震得周围士卒耳膜生疼。双臂青筋如虬龙暴起,全身力量灌注于铁枪之中。那杆浑铁枪被他高高抡起,带着崩山裂地之势劈落,枪身竟因承受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这一枪凝聚了他毕生功力,枪风之烈,竟将王璟若头盔上的红缨压得紧贴盔顶,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
这一枪,避无可避!
王璟若眼中精光爆射,非但不退,反而双腿猛磕马腹。赤焰心有灵犀,瞬间向前窜出小半个马身。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王璟若身体在马背上猛地一个后仰,几乎平贴马背。只听他口中一声低喝,手中长枪并非向上格挡,而是如毒蛇入洞般,自下而上,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贴着王彦章下砸的枪杆内侧疾刺而出,这一刺快如闪电,直取王彦章因全力下砸而暴露无遗的胸腹空门!
王彦章万没料到对方竟敢行此险招,不守反攻,且角度如此刁钻。他招式用老,回防已然不及!瞳孔中,那一点夺命的寒芒正在急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