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梁军凭借人多之势,开始三两成群,分散探寻着推进。广胜军则凭借地形之利,拼死抵御。双方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交错闪烁,仿若要将这血腥的战场照亮。
此时,一名身形瘦小却精悍的广胜军军士,正被三名高大的梁军军士紧紧围困。然而,他毫无惧色,紧咬双唇,脸上的肌肉因用力而扭曲变形,怒声大吼,挥刀迅猛劈砍。先是矮身避开正面刺来的利刃,反手一刀直直撩向右边敌人的咽喉,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砍翻一人后,后背却不幸被左侧敌人猛刺一刀,他闷哼一声,踉跄数步,却强撑着转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斩断那杆凶器。他双眼通红,紧盯着敌人,再次挥刀扑上,即便身躯多处负伤,仍拼死搏杀。这般情景在战场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而王璟若此刻犹如杀神附身,手中的血饮刀寒芒暴射,随手一挥都能带起一串血花。所至之处,梁军将士犹如纸糊一般纷纷倒下。此时,他前方有一名梁军将官,手持双刀,正将一小队广胜军砍得节节败退。左冲右突之间,已有数名广胜军军士命丧其刀下。
眼见此人如此张狂,王璟若怒喝一声,脚下猛然一顿,身形如猎豹扑食般迅猛冲去,手中的血饮刀化作一片刀网,将那梁军将官笼罩其中。尽管那梁军将官拼死抵抗,但还是在数刀之间被王璟若一刀斩下首级,只留下无头的尸身缓缓倒地。
此时,广胜军已退至无路可退之境,若是再往后退,便会到达山头平缓之处,届时一旦梁军整好队列,广胜军恐再难阻挡。王璟若见状高呼道:“杀!绝不能让敌军再前进一步!” 言罢,自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凭借身法不断穿梭于前方广胜军防守薄弱之处。也正是在他的激励之下,广胜军上下虽然人数已损失大半,但依旧士气高昂,凭借着山坡上的树木、沟壑等地形,与梁军展开殊死搏斗。有人隐匿于树后,趁敌不备,突然闪出,一刀抹喉;更有重伤之人趴在土坡上,待梁军靠近,便投出短矛,洞穿敌胸。
随着梁军一波又一波地不断进攻,广胜军将士终究还是不断后退。此时已至正午时分,炽热的阳光照射在山坡上,将山坡上的血气蒸腾而起,令人闻之欲呕。
在又击退一波梁军的进攻之后,即便王璟若刀法精湛、内功深厚,此时双手也不停地颤抖,丹田之处更感觉一阵空虚,显然是后续乏力的表现。接过亲卫递来的水袋,王璟若猛灌了几口,清冽的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阵轻微的刺痛,令他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高行义此时也是满脸疲惫之态,身上的铁甲布满刀痕,左肩被斩断的羽箭处仍在不停流淌鲜血,却无暇去包扎一番。高行义转头看向王璟若,一脸惨然地笑道:“未曾想你我兄弟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王璟若拍拍他的肩头笑道:“能与高兄同死,在下亦觉荣耀,只是辜负了高枢密当日传枪之恩。”
二人相视一笑,高行义正要开口,对面又传来号角声,大批梁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王璟若见状起身,对着后方的数百广胜军将士说道:“兄弟们,若有来生,愿再与诸位并肩!” 说罢提刀便向前冲去。
而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无数喊杀之声,接着便见 “骆” 字大旗自山岳中显现出来,随后无数后唐将士冲了上来,很快便抵达跟前。此时谷中烟尘滚滚,有数队骑兵冲出,牢牢占据谷口,远远地与梁军对峙起来。
见此情形,广胜军将士顿时军心大振。随着后唐大军的到来,原本的劣势瞬间扭转。历经连番大战,早已疲惫不堪的梁军再也无力抵挡,纷纷向后退却,后唐大军终于重新占据了整片山坡。
看着对面旗帜下越聚越多的后唐将士,杨师厚脸色铁青,满心愤恨。他恨牛友珪中了敌人的埋伏,白白损失数千人马,也恨对面那支与自己血战两日的队伍。若不是他们阻拦,此刻自己的大军早已北上抵达泽州城下。
就在此时,骆恩排众而出,遥遥望向杨师厚所在的中军处。二人目光交汇,随即骆恩放声大笑道:“杨师厚,事到如今,你可还要与我军决战?”
杨师厚死死盯着骆恩,此次北上,他原本满怀信心。若是在其他地方,别说骆恩的人马远少于己,就算人数相当,自己也有把握将其击溃。但偏偏在这太行陉中损兵折将,大军被阻在此处寸步难行。若是执意交锋,胜负难以预料,但至少伤亡定然不小。到时即便获胜,又凭什么去攻打泽州这样的大城。
想到此处,杨师厚看看神色萎靡的梁军将士,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对骆恩说道:“骆恩,此番你占了地利,老夫暂且不与你计较。但这个场子,他日必定找回!” 说罢传令大军缓缓后撤。
看着梁军远去,李昭前来询问是否追击,骆恩摇摇头说道:“不必,杨师厚向来足智多谋,非同一般。此时若是追击,恐怕会中埋伏。大军只需缓缓跟进,待梁军退去之后在太行陉谷口驻扎即可。” 李昭领命而去。
这时,骆恩看看下方堆积如山的尸体,再看看那数百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广胜军将士,不觉眼眶微微湿润。只见他深深一躬到底,说道:“诸位广胜军的兄弟,你们为国尽忠,当名垂千古。待返回晋阳,老夫定当为诸位请功!” 那些广胜军将士听了这话,脸上却并无笑意,反而是看着周围那些已然失去呼吸的袍泽兄弟,一个个放声大哭起来。悲凉沙哑的嚎哭声瞬间响彻整片山头,其中的伤痛之意令一众后唐将士也不禁为之动容。
此时,王璟若扶着高行义来到骆恩面前,说道:“禀骆大人,广胜军拼死抵抗,阻敌三日有余,特来缴令!”
骆恩看看身负数处创伤的高行义,再看看一脸憔悴的王璟若,重重地点头说道:“好!好!好!” 随后转头看向那杆虽然已满是烟尘、几乎被扯成破布却依然屹立不倒的广胜军大旗,振臂高呼道:“广胜!威武!” 随着骆恩的呼喊,后唐大军齐声高呼道:“广胜!威武!”
面对这般场景,连日激战都未曾落泪的王璟若和高行义,也不禁潸然泪下,任由热泪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