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忠正在志得意满之际,冷不防被这声大喝惊了一跳。他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杆乌黑的长枪如闪电般射来,直取自己的后心要害。
李存忠亦是在沙场上历经多年厮杀的勇将,即便这些年鲜少亲自带兵出征,但其身上的功夫却丝毫未曾生疏。只见他于千钧一发之际迅速侧身,拔出腰间佩剑,重重地格挡住了那杆长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兵刃相交之声响起,李存忠顿感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刃处传来,迫使他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他一挥长剑,这才将那股劲力化解,原本欢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目光灼灼地盯着来人,仿佛眼中要喷出火焰,随即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一个名字:“王璟若!”
原来此时王璟若已率领广胜军精锐自城门处一路杀进宫中。看着满地倒伏的侍卫尸首,他不禁眼中寒意大增。此番场景,与当年定州城中那血色的元宵夜何其相似,同样是养子夺权,同样是满府屠戮,只不过地点换成了如今的晋阳宫。
瞧着眼前的状况,王璟若沉声对常春说道:“陛下在万寿堂中情势危急,我先赶过去。兄长带着将士们尽快清扫外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叛军攻入万寿堂。” 见常春点头应下,王璟若便提起墨玉破穹枪直奔万寿堂而去。
晋阳宫素有七殿二堂十二院之称,整个建筑群规模宏大,道路繁多。但当年王璟若夺得武状元后曾入宫赴宴,也算来过一趟。而且他当年在刘庆的训练下,对地形方位的记忆极佳,因此未曾走错路,径直奔向万寿堂。
来到万寿堂前,只见十数名叛军军士正守在阶下警戒。王璟若一言不发,几步冲到近前,将手中长枪施展开来,不过数息之间,便将这十余名叛军军士挑翻在地。
解决了拦路的叛军,王璟若快步奔上台阶,来到殿门口时,恰好听到李存忠笑着问道:“我看如今还有谁能来救你!” 于是他大喝一声,用手中长枪搅碎殿门,猛地扑了进去。
此时王璟若一枪逼退李存忠,立即将身子挡在龙椅之前,怒喝道:“李存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忤逆之事,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吗?”
李存忠此时也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瞧了瞧门外,虽说守门的铁林军军士已全部被杀,但未见援兵到来,只有王璟若一人,于是他放下心来,狞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若你躲在广胜军中,本王还得费一番周折。既然来了,正好给这昏君陪葬。” 说罢,他看向史敬,说道:“史枢密,本王功夫不如此人,就看你的手段了。”
一旁原本作壁上观的史敬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他看着王璟若说道:“璟若,你少年有为,前途无量,你父亲与老夫曾同殿为臣,也算有些旧情。之前高思敬说你练兵有方,老夫还心存疑虑,故而将你调入晋阳城中。之后去广胜军中见你训练将士,确实很有手段,老夫心中甚是欢喜,从你身上仿佛看到了老夫年轻时的影子。今日大局已定,陛下身体抱恙,恐怕时日无多,届时单凭一个小小的晋王,怎能是燕王的对手?况且今日之后,燕王即将登基,而晋王此时恐怕已性命难保。你这一身本领,若是折损在此,岂不可惜?不如听老夫一句劝,此刻弃暗投明,还为时不晚。若你愿意归降,老夫愿以身家性命向燕王担保你安然无恙,你意下如何?”
王璟若看着史敬,放声大笑道:“史大人,在下当日在演武场夺魁,大人正是主考,算是在下的座师。在枢密院时,也承蒙大人的提携照顾,在下自是心怀感激。” 说罢,躬身向史敬行了一礼。
史敬见状,面露喜色,以为王璟若被他说动。然而谁料此时王璟若又冷声接着说道:“但你身为朝廷重臣,深受陛下恩宠,却不思回报,反而犯上作乱,实乃不忠不义之人。方才这一礼,是为了答谢过往,从此你我再无瓜葛。今日若有人要对陛下不利,先得过我手中这杆枪!”
这番话一出,史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而龙椅上的李克俭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史敬长叹一声,说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便休怪老夫了。” 说罢,他身子一抖,将身上的长袍脱下,从右手袖中取出一根短枪。向外一拉,只听得机簧声响,那根短枪瞬间被拉至丈许长短。此刻,一枪在手,原本史敬身上的儒雅之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只听史敬说道:“听闻你曾随赵观文学得赵家七探盘蛇枪的精髓。不过你或许不知,赵家枪法除了赵家子弟所学,还有一脉外传。老夫手中这杆枪名为涯角亮银枪,而当年老夫有个绰号,号称‘小赵云’,所学的正是赵家枪一路。今日你我一战,也是命中注定,看看是你传承自赵家的枪法厉害,还是老夫的枪法更胜一筹。” 说罢,摆好架势,一枪刺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王璟若虽未曾见过史敬展露武艺,但瞧这一枪刺来,其中蕴含的数种变化,便知晓这史敬原来是深藏不露。单论枪术之精妙,恐怕与高思继也相去不远。于是他不敢怠慢,挥枪迎击。
随着两人两枪战在一处,长兵器带起的劲力瞬间在龙椅前扫出一片空地,就连原本与迟总管缠斗的那些江湖高手也只得退开二人的战圈,唯恐被二人误伤。
只见二人一黑一白两杆长枪施展开来,好不威风:
墨枪怒起,似乌龙搅海,翻起黑色浪涛;寒芒乍吐,若暗夜流星,划破墨色天空。银枪疾迎,如白鹤冲霄,舞动素色光芒;锐影纷披,似晨曦破雾,闪耀银色苍穹。
红缨飘洒,仿乌云蔽日,遮掩星辰光芒;枪杆震摇,同古木参天,傲立霜风之中。白缨飞旋,类瑞雪临凡,掩盖翠岭之色;枪身颤栗,犹翠竹拔地,挺立于峻峰之上。
墨枪斜挑,恰怪蟒出林,惊起宿处野兽;气势汹汹,如雷霆轰响,震骇旷野狐踪。银枪反刺,若仙禽掠水,扰动游鱼身姿;威风凛凛,似闪电掣空,惊起天边雁鸿。
双枪交错,类阴阳相搏,震撼天地乾坤;劲气纵横,似水火不容,激荡天地之间。两刃争鸣,恰钟鼓齐响,声传四方原野;寒光乱溅,如珠玉迸落,散于八荒之境。
两人枪法同属一路,战至此刻,各自心惊。史敬未曾料到王璟若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能耐,比起当日在演武场时已不可同日而语。而王璟若也不禁赞叹,果然是名不虚传,若非这些时日自己每日勤加苦练,只怕此刻早已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