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之上,风雪如刀。
宁凡盘膝坐在一块被风雪侵蚀得光滑的黑岩上,周身三尺之内,落雪无声消融。
他双眼紧闭,整个人仿佛与这片冰寒的天地融为一体。
识海之内,剧痛如潮。
《九转磨神法》霸道无比,仅仅是凝气篇第一转,就像是用一柄无形的石磨,酷烈地碾过他的神识。
这种足以让任何修士神魂崩溃的痛苦,对宁凡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十年蛮荒,痛苦是他最忠实的伙伴。
忽然,他眼睫微动,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睁开,望向雪坡之下。
两道身影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
正是夏倾月和福安。
宁凡纹丝不动,连姿势都未曾变过,只是静静地看着。
夏倾月走在前面,而福安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恭敬地跟在她的身后。
二人走到黑岩前,夏倾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温润。
“宁兄,倾月备了些热食,希望能为你驱驱寒。”
宁凡的视线在她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上一扫而过,没有半分停留,最后落在那食盒上。
“放下便可。”
他缓缓说道,紧接着问出了唯一关心的问题。
“我要的东西呢?”
夏倾月让福安放下食盒,自己则微微一笑:“府上已派三长老亲自护送,最快今晚便能送达。”
宁凡点了下头,便不再言语,重新闭上了眼睛。
无视。
彻底的无视。
仿佛眼前的公主与老仆,跟脚边的石子没有任何区别。
夏倾月不敢多做打扰,微微躬身,带着福安转身离去。
走出很远,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风雪中,那个身影依旧如同一尊万古不化的雕塑。
她忽然觉得,自己送去的不是食物,而是一种冒犯。
……
夜色降临,风雪愈发狂暴。
平北王府的营地灯火通明,将一小片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主帐之内,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所有寒意。
夏倾月亲自来到雪坡下,姿态放得极低,将宁凡请入帐中。
帐内,除了福安,还多了一位身穿灰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气息沉稳如山,双目开阖间精光流转,正是平北王府的三长老,夏远山。
他一见到宁凡,便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
凝气境。
灵力波动虽然奇怪,不过确实是凝气境。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子,居然能一指废掉命相境的悍将张林?
夏远山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想起王上在他临行前,那无比郑重的叮嘱:此子,只可交好,不可交恶。
他压下内心的惊骇,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主动抱拳。
“这位想必就是宁凡小友吧?老夫看了一眼,就觉得小友乃人中龙凤,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宁凡没有回应这种虚假的恭维,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仿佛这里他才是主人。
“我要的魂晶,拿出来看看。”
夏远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活了上百年,身为平北王府的三长老,走到哪里不是受人敬仰?
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通人情世故,或者说,是狂到没边的年轻人。
但他不敢发作,毕竟就连倾月公主在他面前,他也是如此不给面子,更何况他一个长老呢?
夏远山深吸一口气,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体型较大的温润玉盒。
“宁小友快人快语,老夫佩服。”
夏远山将玉盒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推过去,反而笑着解释。
“太初魂晶乃是天地奇物,其内蕴含的能量极易逸散。”
“为保万全,老夫在盒上加了一道小小的‘锁灵阵’,只需注入一丝精纯的灵力,便可自解。小友修为高深,想必不难。”
话音刚落,福安的脸色微微一变。
夏倾月更是心头一紧!
什么锁灵阵,这分明是试探!是下马威!
这道阵法看似简单,实则对灵力的操控要求极高,稍有不慎,灵力就会被阵法反噬,当众出丑!
三长老这是在敲打宁凡,告诉他平北王府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夏倾月刚想开口打圆场,却见宁凡终于有了动作。
他甚至没去看那玉盒上的繁复阵纹,只是伸出了右手。
不是注入灵力。
也不是破解阵法。
他五指张开,对着那玉盒,轻轻一握。
“咔——”
一声轻响。
在三长老那瞬间瞪大的眼睛里,那块价值连城的暖玉宝盒,连同上面那道所谓的“锁灵阵”,就像一个脆弱的鸡蛋壳,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直接捏成了粉末!
玉屑纷飞。
一枚拳头大小、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晶石,静静地悬浮在宁凡的掌心。
精纯至极的神魂能量,轰然充斥了整个营帐!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夏远山有些错愕,原本认为以对方的灵力压根不可能解开这个阵法。
但是没想到宁凡居然如此不走常规,凭借肉身之力,便将玉盒连同阵法一起捏爆了。
他看着宁凡,那眼神,如同白日见鬼!
真是个怪物!
不靠灵力,不靠技巧,纯粹的肉身力量,就这么……捏爆了法器和阵法?
难怪法力境界这么低,原来他走的是纯粹的肉身道路。
他终于明白,王上那句“不可交恶”的叮嘱,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世间体修,如同凤毛麟角!
这条路太难!
能坚持下去的人万不存一!
这种人,可不是他们平北王府轻易能够招惹的!
而宁凡做完这一切,却表现的像是碾死一只蝼蚁般随意。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试探呢?
但是他没有表现不满,只是以一种非同寻常的方式告诉夏远山。
你的伎俩,对我来说,无用。
他收起太初魂晶,终于抬眼,那双平淡的眼眸扫过夏倾月和夏远山二人。
平淡却又充满魔力的话语在营帐内响起。
“二位,东西我很满意,现在我们可以进霜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