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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瑞和堂,门脸不大,招牌倒是擦得锃亮,在周围一圈灰头土脸的棚户区里,格外显眼。

空气里飘着一股廉价的檀香味,混着发霉的墙皮味,有些呛鼻。

苏清漪跨进门槛,视网膜上的系统扫描仪自动开启。

红外热成像里,这间看似简陋的药铺后堂,热源密集得像个蒸笼。

“哎哟,这不是药律司的大人吗?”掌柜的是个胖子,脸上的肉堆着笑,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跟庙里的弥勒佛似的,就是眼神里透着股精明算计,“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店刚施完早粥,正准备给街坊们发止咳散呢。”

苏清漪没接话,目光扫过柜台上堆成小山的纸包。

“止咳散?”她随手拈起一包,指尖微动,封口的麻绳便散开了。

倒出来的药粉呈灰褐色,闻着也就是寻常的甘草陈皮味。

但苏清漪的手指在药粉里轻轻一捻,眉梢便挑了起来。

这陈皮碎屑,手感不对,太脆了。

正常的陈皮经过炮制,表面该有一层油润的角质感,但这玩意儿,干燥得像是被高温瞬间脱水,指腹一搓就成了粉末。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活性生物蛋白休眠体,外壳经特殊油脂包裹。】

果然,这是把蛊卵裹在陈皮里,又用了北狄特有的油封术隔绝空气。

只要不遇水煮沸,这就是一堆死物,可一旦下锅……

“掌柜的,你这药,炮制手法挺别致啊。”苏清漪拍了拍手上的粉末,似笑非笑的说,“陈皮烘得这么干,也不怕失了药性?”

掌柜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脸上的笑僵了半秒,随即更加殷勤:“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咱们东家的独门秘方,叫脆皮封香,药效比寻常的高出三成呢!穷苦人家身子虚,得用猛药。”

“是挺猛。”苏清漪点了点头,转头冲身后的谢影招了招手,“既然这么好,那就现场煮一壶,本官替百姓们尝尝鲜。”

掌柜的脸色变了变:“这……药材金贵,咱们都是按人头配给的……”

“怎么?怕我给不起钱?”苏清-漪随手抛出一锭银子,在柜台上砸出一声脆响,“煮。”

谢影手脚麻利,直接架起随身携带的行军炉,将那包药粉倒进陶壶,加上水,大火猛攻。

不过片刻,壶嘴便冒出了白气。

药香弥漫开来,只是在那股药香底下,隐隐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腥甜,像是在糖水里泡烂的死鱼。

水滚三沸。

苏清漪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挡,指尖一弹。

一颗米粒大小的透明晶体落入壶中。

那是系统提纯的高浓度青霉素结晶。

“咕嘟——”

原本翻滚的黑褐色药汤突然变得浑浊,汤面上泛起一层细密的白色泡沫。

“看,出油了!”围观的百姓里有人喊了一嗓子。

“出个屁的油。”苏清漪冷哼一声,那哪里是油花,分明是无数细小的白色颗粒在疯狂挣扎、聚合。

因为抗生素的刺激,那些休眠的蛊卵被迫提前苏醒,正在拼命寻找宿主。

“这……这是药渣!是陈皮煮烂了!”掌柜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嗓门陡然拔高,试图盖过周围的议论声。

“药渣会动?”

苏清漪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

那是霍翎随身携带多年的物件,虽然经过净化,但玉石内部的微观结构早就被蛊毒侵蚀,留下了独特的生物磁场。

她拎着红绳,将玉佩悬在壶口上方三寸处。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漂浮在汤面上的白色颗粒,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竟然违背重力,争先恐后地顺着蒸汽向上跳跃,试图吸附在那块玉佩上。

“啊——!”

人群瞬间炸了锅,几个胆小的直接吓坐在地上。

“这是虫子!是虫子啊!”

死一般的寂静后,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突然冲出人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干枯的手指颤抖的指着那壶药,哭声凄厉:“就是这个……我孙儿上个月喝了这药,说是身子暖了,可后来……后来天天晚上喊身上痒,抓心挠肝的痒……原来是肚子里长了虫子啊!”

老妪的哭诉点燃了积压的恐惧。

掌柜的见势不妙,转身就想往后堂溜。

“哪儿去?”

一只大手像铁钳一样扣住了他的肩膀。

夜玄凌不知何时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那张冷峻的脸庞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周身散发的煞气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凛冽。

“全部拿下,封锁前后门。”

随着夜玄凌一声令下,原本混在人群里的十几个“病患”瞬间撕下伪装,亮出腰间的绣春刀。

“摄……摄政王?”掌柜的双腿一软,直接瘫成了一滩烂泥。

谢影带着人直冲后院,没过一会儿,几个暗卫抬着一口沉重的大水缸走了出来。

“主子,藏得挺深。”谢影一脚踹翻水缸。

水流倾泻,缸底赫然露出一个夹层,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只黑铁匣子。

苏清漪走上前,用手术刀挑开其中一盒的蜡封。

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刚才那种药粉包,而匣子的内侧,赫然贴着一张发黄的标签——【雁门军需·乙字库】。

铁证如山。

苏清漪转身,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悬壶济世”匾额,“咔嚓”一声,那块金漆招牌在她脚下断成两截。

“把这所谓的义诊执照给我烧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却被账房角落里一堆积灰的旧书册吸引。

那不是账本,是一摞发黄的病历。

苏清漪走过去,随手翻开一本。

纸张很脆,上面的字迹却很眼熟,簪花小楷,笔锋透着一股子凌厉劲儿。

那是原主记忆深处,母亲教她写字时的笔迹。

她的视线凝固在其中一页上。

那是一个五岁患儿的记录,姓名早已模糊,但在症状一栏旁,有一行朱砂批注:

【体质阴寒,血脉特异,可承蛊而不死。留档,备用。】

苏清漪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备用。

这两个字冷酷得让人脊背发凉。

这些义诊,这二十年来瑞和堂在城南的善举,难道根本不是为了积德行善,而是那个被尊为“药妃”的母亲,为了某种目的,在茫茫人海中筛选特殊的容器?

霍翎是这样,这个孩子也是这样。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夜玄凌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指尖那行朱批上,声音低沉,只有她一人能听见:“你母亲留下的,不只是解药,还有火种。火种能取暖,也能烧死人,端看握在谁手里。”

苏清漪深吸一口气,合上病历。

这里的记录是残缺的,那个患儿的去向、最终的筛选结果,都没有记载。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编号——【永昌卷·七】。

那是皇家秘档的编号。

苏清漪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眼神里最后一丝迷茫散去,只剩下手术刀般冰冷的锋芒。

“备车。”她将那本病历揣进怀里,“我要进宫,去会会那位守着永昌医藏不放的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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