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我交到你的手上。你不仅没有砍到目标，反而让刀，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沙瑞金没有发脾气，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魏大军办事不力、辜负信任、彻底失败的事实。
“书记，我……我检讨……是我的责任……”魏大军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检讨？”沙瑞金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呵笑，“东山的人，有没有把案子交给省厅，案子，办到了哪一步？”
“我……我不知道……省厅的命令，我们无权过问……”
“好一个无权过问。”
沙瑞金挂断了电话。
动作很轻，没有丝毫的用力，就好像只是随手放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魏大军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沙书记最后那句话，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宣判。
宣判了他魏大军，只要在这汉东一天，他的仕途就到顶了。
沙瑞金放下电话，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可那光亮却不带丝毫暖意。
魏大军失败了。
这支他亲手递出去的，用来刺向祁同伟的利箭，不仅没能射中目标，反而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夺走，调转了箭头。
东山……
方志远……
祁同伟……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瞒天过海！
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本以为自己是掀起风的那个人，却没想到，风向，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种感觉，很不好。
秘书白和光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感觉到，书记身上那股儒雅平和的气息，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冰山般，危险的气压。
“书记……”白和光低声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沙瑞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吩咐道：“给东山的苏明远，打过去。”
苏明远，东山市委书记。
“是。”
白和光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但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喂，白处长，早上好啊。”
“苏书记，沙书记要跟您通话。”
白和光将手机恭敬地递了过去。
沙瑞金接过电话，语气依旧是那种领导惯有的温和与随意，仿佛刚才与魏大军的通话从未发生过。
“明远同志啊，很抱歉啊！这么早就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沙书记！您好您好！”电话那头的苏明远，声音里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尊敬，“没有，没有，正准备开个早会，部署一下今天的工作。您有什么指示？”
沙瑞金踱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们东山昨晚有个大行动啊。”
他没有直接点明，话语里却暗藏机锋。
电话那头的苏明远，明显顿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带着困惑的语气回道：“大行动？沙书记，您说的是……？我这刚到办公室，还没听下面汇报。您知道，我们东山最近正在搞安全生产大检查，可能……是哪个区县的同志搞的夜间突击检查？”
他开始装糊涂了。
沙瑞金的眼神，冷了下来。
好一个苏明远，跟他玩起了太极推手。
“是吗？”沙瑞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听说，是你们市局的同志，去林城麟县办了个案子。”
“林城……麟县？”苏明远的声音里，惊讶的成分表演得淋漓尽致，“去林城的地盘办案？这……我完全不知道啊！沙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下面的人乱来，坏了规矩？”
沙瑞金嘴角牵起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寒意。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了这么一件事，觉得有些奇怪，所以问问你。”沙瑞金的语气变得更加随意，“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你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吧。”
“是是是！沙书记，您放心，我马上就去问！一定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
“好。”
沙瑞金只说了一个字，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白和光接过手机，看着书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却是一阵阵发寒。
……
与此同时，东山市委书记办公室。
苏明远放下手机，脸上那副震惊、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
在他的办公桌对面，赫然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
东山市公安局局长，吴爱国。
他从头到尾，将刚才那通电话，听得一清二楚。
“书记，沙书记这是……来问罪了。”吴爱国的表情很严肃。
“问罪？他还不够格。”苏明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他只是想搞清楚，我们这条船，到底是谁在掌舵。”
苏明远看向吴爱国，“爱国同志，沙书记的电话，你也听到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现在，你去了解一下情况。记住，要快，祁书记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吴爱国心中一凛，立刻站起身，立正敬礼：“是！我马上去办！”
祁同伟早年在东山打掉了制毒村，那时候的吴爱国还只是一个县城禁毒大队的副队长。
是祁同伟一路把他提拨上来，对于他这种底层的缉毒警来说，要的是正是当初祁同伟的赏识。
“这件事，必须办得滴水不漏。”苏明远补充道，“找最信得过的人去处理，如果情况复杂，你，亲自去办。务必确保，我们带回来的那些‘乡亲’，情绪稳定，认识统一。”
“明白！”
吴爱国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