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长编·品古二百年】
品古二百年·仲夏 若水将军蒙冤,铁狱焚天,双环化日,浴火重生。
史官据《若水冤案录》《铁狱焚天图》《将军自白书》合编成卷。
暗潮诬构
品古二百年五月,帝京本该是星灯璀璨、夜市如昼的时节,一股暗流却自御史台深处汹涌而起。
旧极昼残盟蛰伏百余年的遗臣,终寻得时机,以重金购得南海鲛人鳞片仿制文书,盗刻若水军印,构陷镇守南海的若水将军马若丁私通鲛族,暗售沿海潮汐布防图。
伪证做得极为逼真,甚至连潮纹的波动韵律都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流言如毒蔓,一夜之间攀满京畿。
三法司迫于舆情,联合会审。
公堂之上,马若丁紫甲未卸,环刃未解,然铁锁已加身。
她始终沉默,唯有腰间双环在证物呈堂时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环刃映出主审官躲闪的眼神。
判决迅疾如雷:
剥去军职,囚入“玄铁狱”。
此狱深埋地下百丈,四壁皆以绝潮玄铁铸就,更嵌有九九八十一根雷火钉,彻底阻断天地潮息,专镇修为高绝之辈。
双环被特制锁链缚于狱心柱上,环上光华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磊风元帅闫三石正在西域巡边,闻讯震怒,赤铜矛一掷,千里风雪为之裂开一道深渊。
他单骑闯关,欲直入帝京劫狱,却被一道加急帝诏拦于潼关之外。
诏书上仅寥寥数语,却重逾千钧:
「朕信若水,然天下须信其刃。且待其自证,朕当观火。」
诗曰:
暗潮诬构起萧墙,铁锁加身环自凉。
千里风霜裂雪处,一纸帝诏镇苍茫。
狱中绝息
玄铁狱内,无昼无夜,唯有雷火钉偶尔迸溅的火星,短暂照亮死寂的黑暗。
马若丁身着粗麻囚衣,坐于狱心。
封环锁链刻有压制符文,勒入肌骨,冰冷刺骨。
然她神色平静,不见怨愤。
每夜子时,当雷火钉能量交替最为微弱之际,她便闭目凝神。
被外力强行压制的环心深处,一抹幽蓝潮纹如深海遗珠,顽强地自行流转,那是《若水诀》修炼至大成方有的本源潮息。
这缕潮息极细极微,如暗流般无声无息地渗透而出,附着于冰冷的玄铁壁上,竟开始缓慢地磨蚀铁壁。
潮水之韧,在于日积月累。
十五日后,狱吏按例巡查,惊恐发现坚不可摧的玄铁壁竟布满细密如蛛网的潮痕,痕迹之中,更有细微的雷光如活物般窜动!
狱中用以照明的幽火盆,火焰靠近若丁三丈即自行偏移,仿佛被无形水波推开。
若丁始终闭目,心海之中,《若水诀》全文如潮汐往复奔涌:
“水不争,而利万物;水至柔,而克至刚。”
被封镇的双环亦与之呼应,发出唯有她能感知的低沉环音,那音律一如潮汐拍打永恒的岸礁,从容不迫。
将计就计
狱外,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帝王武宇高坐龙庭,目光如古井深潭。
他案前摊着一卷看似普通的潮书,其上字迹却如水波般缓缓变幻——此乃他与若丁早年共创的秘传之法,以潮息共鸣传讯,无人能截获。
书上渐次浮现水纹字迹:
「待火极盛,即浴火生。」
狱中,若丁感知到那微弱的潮书波动,唇角微扬。
她并指如笔,引动那缕幽蓝潮息,蘸取雷火钉迸溅出的细微火星为墨,于身前虚空,继而于囚衣之上,缓缓书写“若水”二字。
字成刹那,竟化形为一条微缩的湛蓝潮龙,绕体盘旋,龙吟无声,却荡开圈圈涟漪,将周遭压抑的能量场悄然搅动。
六月十五,仲夏炽盛之日。
狱卒受幕后指使,假意失手打翻所有雷火幽火盆,烈焰如饿兽,瞬间扑向囚衣!
就在火舌即将舔舐肌肤的刹那——
“嗷!”
一声清越龙吟陡然爆发!
那条蛰伏的潮龙自囚衣中腾跃而出,身形迎风暴涨,巨口张合,竟将滔天烈焰尽数吞噬!
火焰入腹,化为澎湃潮汐之力,潮力又瞬间转化为狂暴雷霆,最终凝结为无数湛蓝晶体!
轰隆隆隆!
整座玄铁狱由内而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百丈狱壁上的雷火钉被这股磅礴巨力生生震得寸寸熔断!
缚环锁链应声崩碎!
日月双环骤然解放,环刃迸发出压抑二百年的怒火与光芒,炽烈如两轮赤日升腾,交叠环绕于若丁周身!
烈焰环绕,却无法伤其分毫,唯有那身囚衣化为飞灰,露出其下流转着潮纹与雷光的肌肤!
诗曰:
幽蓝潮龙吞烈焰,玄铁狱碎雷钉熔。
双环化日焚天起,浴火重生耀九重。
浴火自证
玄铁狱顶盖在轰鸣中彻底崩飞,赤色潮汐混合着雷霆之力冲霄而起,光柱百里可见!
马若丁踏潮而出,步伐沉稳。
她身无寸缕,却光华万丈,如神只临世。双目之中,左眼如潮汐翻涌,右眼如雷霆炸裂。
她目光扫过下方惊骇欲绝的狱卒与远处闻讯赶来的京畿卫队,缓缓抬起右手。一环自行飞入其手。
“旋。”
她轻吐一字。环刃轻旋,一道赤日般的环影脱刃飞出,轻而易举地将扭曲的狱门斩为齑粉,碎铁如雷暴四射!
再一旋!环影破空,精准地掠过人群,将那几个面无人色的构陷者——包括那名前朝遗臣——拦腰斩断!
鲜血尚未喷溅,便被环刃的高温蒸腾为赤色火鸦之形,火鸦未及飞远,又被紧随其后的潮汐之力彻底吞没,化为虚无!
京畿三军十万将士已赶至,目睹此情此景,无不心神剧震,纷纷跪地,甲胄碰撞之声如山呼海啸:
“恭迎将军!”
马若丁悬浮于空,高举双环。
环影交织,映照在远处雪峰之上,积雪竟迅速消融,化为滔滔潮雨,雨水中蕴含着细密雷霆,哗啦作响,声震四野:
“若水无罪,唯有刃!”
声浪滚滚,传遍帝京。
铜雀台上,武宇抚摸着品古斧斧背上新生的潮纹,声如雷潮传遍四方:
“若水浴火,天下共见。”
实力暴涨
玄铁狱万丈深渊之下,马若丁周身潮息如茧。
三百六十根雷火钉的残骸在虚空悬浮,钉尖尚存丝丝紫电,却如温顺游蛇般汇入她眉心血痕。
地底传来不甘的轰鸣——那是玄铁狱核心灵脉被强行抽离的哀鸣。
整座狱山积累五百年的镇压法则,此刻反成最精纯的养分,被她本源潮息寸寸炼化。
惊变发生在第七日破晓。
日月双环突然爆出炽烈光芒,环身玄铁竟如活物般蠕动重塑。
环刃边缘迸出亿万火星,火星不散不灭,反而凝结成细密的雷火结晶。
最惊人的是每颗结晶内部都天然嵌合着细微斧痕——那是三日前帝斧劈开狱顶时,有一缕斧意被她强行截留炼化!
铛——
双环交击发出龙吟般的长鸣。
新生的环刃常燃不熄,左环如日轮喷薄赤焰,右环似月魄流转潮声。
环背潮纹尽数转为赤金之色,细看竟是无数微缩的海啸图卷与雷暴星云在交织翻涌。
她轻旋左环试锋芒,百丈外一座玄铁残山瞬间熔为赤红铁水。
右环再转,铁水尚未落地便被驯服成咆哮的潮龙形貌,龙鳞开合间迸射出的雷火,将天际游走的自然雷霆都撕碎吞噬!
还不够。
马若丁喃喃自语。双环突然合二为一,潮火之力不再散逸,反而极致内敛。
一条庞大无比的赤金潮龙自环心腾跃而出,龙身覆盖着无数环刃状的鳞片——
每片鳞甲都是雷火结晶所化,开合间都有潮汐生灭!
龙啸声震九天,远在万里外的东海竟应声掀起百丈狂涛,所有若水军战舰的旗幡同时自燃赤焰。
共儒院紧急奏报:
若水帅炼器异象引发东海潮位异常,沿岸七十二口古井涌出赤金海水,饮者皆见双环破海幻象。
帝立于铜雀台远眺,指尖开天斧纹微微发烫:
玄铁狱五百载镇压之力,终成她踏脚之石。语带嘉许。
恰逢西域献来九座精铁巨山,每座皆高千丈,坚逾玄钢。
马若丁双环轻展,赤金潮龙长啸扑去。
龙爪掠过处,九山齐腰而断。
断面熔岩流淌,竟自然凝固成若水赤日四个巨字,字隙间雷潮奔涌不息。
西海龙王敖钦连夜入京,献上本命龙珠三颗:
潮龙之威已凌驾四海,愿以龙珠换若水帅百年不踏海域。
诗曰:
雷火结晶凝斧痕,赤金潮龙啸海门。
双环浴火重生日,万里波涛尽俯臣。
重建铁狱
帝旨下达时,玄铁狱残骸尚有余温。
工部匠人惊见那些曾吞噬无数修士修为的玄铁柱,竟如活物般自行熔流,在地脉之火中汇聚成赤黑相间的熔岩洪流。
熔流并非浇铸入模,而是受无形潮力牵引,自主攀升塑形——仿佛五百年来镇压在此的若水军冤魂,正亲手塑造自己的丰碑。
碑成之日,高十丈三尺,暗合若水军成立之期。
碑体黝黑如永夜,却隐隐泛着赤金潮纹——
那是马若丁逼出的三滴本命精血融入玄铁后形成的天然纹路。
碑面光滑如镜,映出每一个仰望者的面容,据说心有污秽者会看见自己被雷火焚身的幻象。
最奇的是碑心镶嵌的那对环刃相交图案。
双环并非雕刻而成,而是马若丁将日月双环按入碑体时,神器自行留下的灵魂拓印。
环纹之内,三百六十颗雷火结晶如星斗运转,每颗结晶都封印着一根雷火钉的能量,永世不熄地孕育着生生不息的潮汐之力。
立碑当日,帝京万民空巷。
人们不持香烛,皆手捧雷火灯——这是新朝特有的敬意。
十万盏灯火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光流汇聚成一道温暖天河,与碑身赤金潮纹交相辉映。
当马若丁身披紫甲出现时,全场寂静,唯闻灯火燃烧的噼啪声。
若水无垢!将军不朽!
呼声起初零落,旋即汇成滔天声浪。
有白发老卒以头抢地,额血渗入碑基;
有稚童学环刃相交的手势,指尖竟迸出细碎电花。
更有多名曾被囚玄铁狱的若水旧部,触摸碑身时身上镣铐印痕突然发光脱落,化作青烟融入碑中。
马若丁跪于碑前,赤日环刃轻叩碑身。
铛——
清越环音不像金属撞击,反似龙吟沧海。
碑内三百六十颗雷火结晶应声亮起,潮汐之力如呼吸般脉动。
第一波潮声传至百里外渭水,河面凭空升起三丈波涛;
第二波抵达东海时,万千海兽浮出水面齐鸣;
第三波传到南海之滨,沿岸所有渔船灯盏同时转为赤金色。
共儒院监正伏地聆听碑鸣,突然老泪纵横:
碑中有声!是五千若水军魂的战歌!
众人侧耳细听,果然有隐约的《若水谣》从地底传来:
...潮声碎,铁衣寒,孤魂守得沧海澜...
忽见碑顶环纹投影冲天而起,在天幕展开巨大光图:
竟是五百年来若水军所有战殁将士的名录!
每个名字都由雷火凝成,如星辰般永恒闪烁。
光图持续三刻方散,散落的星火融入万民灯盏,自此帝京雷火灯皆带一丝潮息。
帝立于铜雀台遥望,开天斧轻震三下。
斧背青霖镇海四字与碑鸣共振,南海突然升起三十六座新岛,岛形皆若环刃——这是大帝以造化神通为若水军重塑的英灵安息之地。
自此,若水碑昼夜不息地散发潮汐波动。
渔民发现只要面向碑位,网获必丰;
修士在碑前修炼潮功,进境神速;
甚至有冤屈者夜跪碑前,翌日罪证便会莫名出现在衙门公堂。
三军誓师
磊风元帅闫三石自西域归来,风尘仆仆。
他大步走到若水碑前,伸出拳头,与马若丁重重相撞。
无需多言,他转身面向集结的百万大军,赤铜长矛直指天边如血残阳,声如洪钟:
“若水既清,磊风当随!陛下所指,即吾兵锋所向!”
“品古万岁!大帝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军将士的怒吼声再次汇聚成滔天声浪,滚过帝京,滚过山川河流,滚过这品古盛世的两百年春秋,预示着未来更加坚定的征程。
浴火之铭
铜雀台主碑之上,史官奉帝命,以雷火淬炼的刻刀,添上一行新的铭文:
「品古二百年仲夏,若水将军蒙冤,浴火自证;赤日双环,潮火重生;若水无垢,天下无夜。」
碑前,百姓敬献的灯盏堆积如山,灯火如万千星辰落入凡间,灯影在潮声中摇曳,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恍若遥远的雷音。
山风拂过碑面,那新刻的铭文隐隐发烫,周围的灯火光影为之扭曲缠绕,却久久不散;
风中带来的、那源于万民的祈愿与低语,亦如潮声雷鸣,生生不息。
诗曰:
铭文烙铁血,灯火映潮声。
若水无垢处,千秋夜自明。
太史阁注:
此卷以玄铁为纸,雷火为墨,环刃为笔,藏于若水碑基。
后世阅者,当以潮水拭之,以雷火照之,方见将军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