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她嘴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却在郑无忧挑眉等待的目光中,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大约过了两三秒,她终究还是开口道:“方才在我的回忆中,我见到了韩笑,她与艾喜两人就坐在我隔壁教室里……”
言说到此,她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怎么?”
“没事,她俩在我的记忆过得很好。”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你看听了谁信?
郑无忧有些想笑,她看着身边的身影有些心虚的大步走向碰碰车那边。
心中清楚,怕不是因为她这次遇见的俩人与回忆中出现了偏差。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这件事。
当然,郑无忧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已经知晓她回忆中所遇的人,是历经计数梦魇后的韩笑与艾喜。
而非她回忆中未经历过这些残酷,仅一面之缘的纯真小白兔。
韩笑与艾喜借助奖励,将她的回忆当作了最终的寄托。
郑无忧凝视着那被周小婉卷成桶状、塞进自己衣兜的高中必修课本。
脸上的神情难以言喻。
故而,周小婉啊,你在完成自己心愿之际,也变相地成全了韩笑与艾喜。
郑无忧看着眼前人的身影,不急不忙的抬脚跟上了她的步伐。
在与窦昭汇合后,周小婉看穿了窦昭的心事。
那副神情,合计着是这人经历了和自己相同的事情。
这幅画面反而令她更加怀疑现场唯一一个表现正常的人。
隔壁这个昨夜出场就很奇怪的人。
“韩笑她们……”
回过神后,窦昭同样也做出了和周小婉同样的反应。
直到看见宽大的衣袍身后空无一人,她便一刹那明白过来。
“明白了,对了,我虽然不懂音乐,但是我刚才听出了区别。”
窦昭将自己僵持在空中的手收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大门的空气墙上。
这句话令其余两人都有些好奇又不可思议的看向说话的人。
因为她们二人离得最远,无法仔细听清每一段音乐。
而窦昭看起来不太细心一人,居然能分清音符之间的区别吗?
窦昭看着两人质疑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站在这里树下已经协奏了两回,所以听得很清楚,现在的音乐和第一次某个片段有细微的差别,虽然我形容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但是音调变了!”
这次轮到周小婉和郑无忧对视一眼,虽半信半疑,但也决定暂时相信窦昭。
她们开始安静下来,仔细聆听音乐,试图找出其中的不同。
突然音乐节奏猛地一变,原本舒缓的旋律变得急促起来。
与此同时,无人关注的空气墙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墙而出。
窦昭大喊:“这里音变了!”
三人屏气凝神,郑无忧面对这种情况恨自己是个音乐白痴。
因为她没有听出一丝问题所在。
倒是周小婉猛然间抬眼看向梧桐树下。
就像饿鬼抓住了空气中蔓延的微乎其微的食物香气。
不知何时梧桐树下的钢琴男人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韩笑与艾喜两人坐在钢琴前。
她们两人同那时的钢琴男人一样,端坐在梧桐树下。
不同的指尖翩翩的在钢琴上飞舞。
锯齿来回锯着她们的双腿。
发出刺耳的撕拉声。
还未等窦昭指出曲子中的问题,隔壁的人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她无视只剩下躯壳的韩笑与艾喜。
在某一个音乐缺失片段,果断地按下了韩笑身旁的钢琴键。
郑无忧等人的视线中,周小婉背对着她们两人,一滴滴鲜血从钢琴上滴落。
几乎每摁下一次,周小婉似乎都在做着挣扎。
因为郑无忧能清晰看见她的身体,随着手指每一次有节奏地按下,都会为之一颤。
这架钢琴……
背负了太多负面情绪。
当郑无忧看见让周小婉为之一颤的物件时。
心中瞬间如明镜。
只要周小婉摁向哪个钢琴键,对应的位置就会出现尖锐,像冰渣一样的细刺。
若是想按响钢琴键,必要借用巧劲。
而这份巧劲恰巧就会让细刺深深扎进她的肉里。
刺穿指尖。
此时的周小婉,左手指尖已经血肉模糊。
但依旧咬牙默念着什么,并坚韧的毫不犹豫按向新一段音乐缺口。
窦昭看得眉心紧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方向。
她于心不忍。
伸出手想制止钢琴前专注的人,却被身旁的人及时拦了下来。
“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去钢琴前,而是帮她拦住有些捣乱的人。”
随着一阵阵完美的钢琴声落下,窦昭的耳边响起孩童嬉笑的声音。
他们就如白日的幻影,从俱乐部各个游乐设施中涌出。
却有着同一个目标。
梧桐树下的钢琴。
窦昭惊讶的看着这些白色飘渺的小孩身影出现,一时惊得不知如何表达。
小孩幻影似乎做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们无视着眼前的障碍物,虚无的身体穿过栏杆。
有几个幻影成群结队的从碰碰车的场景内出来,没有五官的脸看起来有些沮丧。
似乎在刚才输了一场绝佳的比赛。
即使都是幻影,郑无忧依旧在小孩虚幻的人群中一眼锁定了一个突兀的高帽子。
他滑稽的戴着一顶高帽子坐在地上,手中捏着形态有些丑的气球。
直到一个小孩幻影路过,一把踢飞了他头上的帽子。
郑无忧无法通过白色的幻影得知,这些小孩看见了什么。
她只能感知到此刻小孩的捧腹大笑与狼狈捡起高帽子的不堪。
其中一个小孩幻影将手抬起,指向了失去高帽子的头顶。
而高帽子仅仅是爬过去捡起了自己的帽子。
接着坐在地上礼貌的用帽子行礼。
这一段白色幻影消失,窦昭与郑无忧两人一时哑语。
虽然白色幻影飘渺,但她们两人依旧清晰的看见……
那个高帽子似乎是失去双腿再就业的残疾人。
待碰碰车前的白影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时周小婉还未来得及游玩的蹦床前,路灯幽暗的灯光下又重新汇聚成一团幻影,这次的白色幻影里有大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