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手指停在风门旋钮上,火光映出他半边冷脸。炉内余温未散,玄阳精铁碎片已冷却成一块暗沉的残渣。他正要收手,门外脚步声又起。
这次脚步很轻,但节奏熟悉。
他没抬头:“进来。”
门被推开一条缝,楚河闪身而入,反手关门。他身上带着夜气,袖口沾着湿泥,左脸那道疤在炉火下泛青。他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枚黑玉符片,放在桌上。
“药谷守夜人截到的。”
林渊拿起符片,神识探入。
画面浮现:三日前深夜,三道黑影越过药谷边界。他们动作极快,落地无声。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七颗人头骨,随步伐轻轻晃动。
是柳天刃的标记。
“他们没深入,只在外围停留了不到一炷香。”楚河道,“但最近五天,七名外门弟子失踪,都是值夜时不见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只有一丝腐腥味。”
林渊放下符片,眼神变了。
这不是偶然渗透。
是试探。
魔修在找宗门防御的漏洞。
他想起昨夜那张从门缝推入的纸条。当时他没拆。现在想来,那不是警告,也不是联络,而是某种信号——有人在观察他的反应。
楚河低声道:“我让眼线盯住药谷周边,发现守卫换班时间被人动过手脚。原本两个时辰一轮,现在改成一个半时辰。表面看是加强戒备,实则制造空档。”
林渊点头。
换班频繁,值守弟子疲惫,警惕性下降。正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还有别的吗?”
“有。”楚河压低声音,“昨夜一名杂役在后山捡到半截布条,染着黑血。我让人验了,里面有噬魂钉的残毒。”
林渊眼神一冷。
噬魂钉是血河宗的刑具,专用来控制活人神智。中钉者会逐渐失去自我,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魔修不只是想入侵。
他们已经在埋钉子。
林渊站起身,走到墙角储物袋前,翻出一截干枯的藤根。这是他早前从药谷深处带回的噬魔藤,据传能克制魔气侵蚀,但极难炼化。
他把藤根放在桌上,又取出青冥草、黄泉砂、玄阳精铁碎屑。
“这些够吗?”
楚河看了看:“青冥草和黄泉砂没问题,宗门库房有存。但噬魔藤……这种药材被列为禁忌,私自持有可判重罪。”
“我知道。”林渊平静道,“所以不能走登记流程。你能不能搞到一批?”
楚河沉默片刻:“我可以找人换。但需要代价。”
“给。”林渊递出一个小玉瓶,里面装着十颗灵觉启窍丸,“拿去分给可靠的人。让他们帮我盯着药谷、后山、以及所有夜间值守的路线。特别是那些偏僻角落。”
楚河接过玉瓶,眼神微动:“你要自己炼?”
“必须是我。”林渊盯着桌上的药材,“别人炼不出效果。而且……”他顿了顿,“这种丹,一旦暴露配方,我就再无退路。”
楚河明白他的意思。
这不仅是防魔修。
也是在防宗门内部。
如果高层知道他在炼制对抗魔修的丹药,一定会插手。要么抢走成果,要么以“扰乱秩序”为由打压。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的底牌。
“我这就去办。”楚河收起玉瓶,“天亮前把东西送进来。”
“别走正门。”林渊说,“从东侧废井下去,那里有个暗道通向丹房地窖。原身留下的,没人知道。”
楚河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林渊叫住他,“那个推纸条的人,查到了吗?”
楚河摇头:“没找到。但纸条上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个圈。”
“圈?”
“对。一个闭合的圆,中间一点。”
林渊眯起眼。
这不是普通的标记。
是某种阵法符号的简化版。
他忽然想到苏清月右眼的金色纹路——那种结构,和这个符号有几分相似。
“先不管它。”林渊收回思绪,“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药材带进来。其他事,等我炼完这炉再说。”
楚河应了一声,开门离去。
林渊关上门,点亮阵纹油灯。灯光照在桌面,他铺开一张墨纹符纸,开始绘制护灵阵图。这是为了防止炼丹时气息外泄,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他一边画,一边默念系统提示。
【检测到噬魔藤+黄泉砂+青冥草组合】
【建议配比:主材三成噬魔藤,两成黄泉砂,四成青冥草,辅以玄阳精铁灰烬为引】
【可炼“驱煞固元丹”】
【预计触发倍率:30–80倍】
林渊停下笔。
这个倍率不算高。
但胜在稳定。
而且这类丹药一旦成功,就能形成连锁效应——只要有人服下后能抵抗魔气侵蚀,就会有人主动来找他求丹。
到时候,他不仅能掌控资源,还能掌控人心。
他开始称量药材。
噬魔藤最难处理。它带有天然魔性,稍有不慎就会污染丹炉。林渊用一道封灵符将其包裹,再以丹火缓缓烘烤,逼出杂质。
黄泉砂倒入研钵,碾成细粉。青冥草取叶去茎,晾干后剪碎。玄阳精铁碎屑投入小炉熔化,制成灰烬备用。
每一步都精确到毫厘。
他知道,这一炉丹,不只是为了应对魔修。
更是为了打破现有的权力格局。
赵元已经失势,但柳清瑶还在。她父亲柳天刃是血河宗护法,绝不会坐视女儿被废。他们一定会反击。
而魔修的动作,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开端。
所以他必须抢在他们动手之前,把底牌准备好。
药材全部归位,林渊将清单压在砚台下。
他坐回炉前,闭眼调息。
神识沉入丹田,丹火缓缓升起。
他知道,明天一早,他就要开炉。
这一炉丹,不能失败。
也不能让人知道他在炼什么。
他睁开眼,手指划过丹炉表面那道裂痕。
炉身微震,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决心。
外面天色依旧漆黑。
但林渊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不能等。
也不该等。
他起身走到墙边,掀开一块松动的砖石,将玉瓶藏入夹层。那是最后二十枚灵觉启窍丸,留作应急。
然后他回到桌前,重新检查阵图。
护灵阵必须万无一失。
一旦炼丹开始,任何一丝气息泄露,都会引来窥探。
他用朱砂补完最后一笔,指尖渗出血珠。血滴落在阵心,整张符纸微微发烫。
阵成了。
他吹灭油灯,房间陷入黑暗。
只有丹炉缝隙里透出一点红光。
像一只睁着的眼睛。
林渊坐在炉前,双手交叠。
他没有再看药材清单。
也不再去想楚河带回的消息。
他现在只想一件事——
怎么把这一炉丹,炼到极致。
他伸手摸向储物袋,取出一小撮银色粉末。
这是他从锈剑上刮下来的金属碎屑。
玄铮曾说过,此剑虽残,却含一丝正道剑意,可镇邪祟。
他决定加入三厘。
不多。
但足够改变质变临界点。
他把粉末包好,放在药材旁边。
等明日开炉第一刻,就投入其中。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瓦片被踩动。
林渊不动。
几息后,一片落叶飘过窗棂,落在门槛上。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是敌人。
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确认门闩已插紧。
然后回到炉前,盘膝而坐。
丹火在体内缓缓流转。
他闭上眼。
神识开始推演丹方。
第一遍:主材比例调整,青冥草增至四成五。
第二遍:黄泉砂减量,避免压制噬魔藤活性。
第三遍:加入银粉时机定在第三阶段升温时。
一遍又一遍。
直到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记忆。
外面 still 黑着。
但他已经感觉到了晨光的临近。
他睁开眼。
手指轻轻敲击膝盖。
一下。
两下。
三下。
敲击声很轻。
但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就像倒计时。